坤元殿。
太监小东正在寝殿外守候。
作为太子的心腹,他早已看透皇宫内的黑暗。奴才命如草芥,主子一句就能使自己身首异处。他还是有些小聪明,懂得该聋哑的时候聋哑,该说话的时候说话,是故才能留在慕容决身边十多年仍能平安无恙。
他本来也和小仁一样待在琉璃轩,但是自慕容决迁至东宫,他也随慕容决离开了。相异於小仁,他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慕容决的性情一年不如一年,尤其自十六公主进宫後他觉得这位太子愈发暴躁了。
寝殿内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女人似是未得餍足,沙哑的声音仍带着渴求,直到男人一阵急促的呼吸後,她隐隐压下娇喘,却压不住成了无力呻吟,然後才有一声空虚被填满的叹息。
良久以後。
「你是愈发厉害了,心里有人却求而不得,对麽?」
男人未有回应,殿内隐约又有穿衣摩挲窸窣之声。
「为何不应?心虚了吗?」
男人似是被激怒,「此事你不必管,你做好该做的事,自然就可得到你想要的。」
「自当尽力。你要走了麽?」
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然後门被打开,小东一见慕容决一脸怒气的步出来,便急急跟在他後面。
「禀殿下,洗浴的温水已经备好。」
慕容决心情恶劣,他现在恨不得跳进浴池把身体由头到脚冲刷几遍。
「小东,替本宫把备好的生辰礼送去予镇国公府的张小姐。」
「诺。殿下,暗卫回报,琉璃轩那边,没法插进去。」
慕容决脸色蒙上一层黑暗的阴霾,「碰上什麽人了吗?」
「回殿下,暗卫指琉璃轩内有两拨人马,一拨身法奇异,一拨勇猛有力,两拨人的武功都在暗卫之上,人数也不少,把琉璃轩护得是密不透风。」
慕容决握着拳头,目露凶光。身法奇异的是陆王府的人,保护小梨理所应当,可是,另一拨⋯⋯为何?
慕容雨,为何总要跟我作对?
琉璃轩内,静谧异常。
陆梨溺水後在慕容清监督下一直乖乖吃药,身体已无大碍。慕容清不许她胡乱走动,她就在房内休养,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园。
自樱红阁上再遇,她心底便一直隐隐作痛。落水昏迷後,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从前他和她初见时,那样直率,那样纯真。
还是她太天真。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小书,仍然暗暗羡慕那被如此深爱着的女子。
「啊!不可再待下去了,会胡思乱想的。」陆梨抱怨,她走出房门,便见圆圆在门外守着,似乎是慕容清下了命令,不让她外出。
「圆圆。」
「公主有什麽需要吗?」
「你们二皇子殿下呢?」
「公主是想念殿下了吗?」圆圆面红了。「殿下不在琉璃轩。」
「他把我关在这里,又派了云儿、梦儿去干活,是想把我闷死!」陆梨噘着红红的小嘴,「他去哪里了?」
「公主,半个月後便是太子的大婚了,殿下去了东宫帮忙布置。」
「啊⋯⋯这样。」那她就不好去打扰他了,这时正值中午,陆梨抬头便见烈日当空,火伞高张,慕容清心肠再黑都是个孱弱书生,这样的天气肯定受不了。爹爹向来教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救过她,她是应该照顾他的。
「圆圆,小厨房在哪?」
⋯⋯
「此处要多挂些红灯笼。」慕容清指着宫殿的某一角。
「诺!」太监们抬来木梯就要挂灯笼。
「皇兄。」
慕容清回过头来,「雨,你来了。」
「天气愈发闷热了,皇兄为何不留在琉璃轩歇息?」
「父皇病重,皇兄监国,你既要前来帮忙,吾也不能袖手旁观。何况,皇兄大婚,作为弟弟的,自然要庆贺一下。」
慕容雨苦笑。「皇兄生气了。」
「吾就要提醒他,将为人夫,勿要朝三暮四,得陇望蜀。」
此时小仁提着食盒匆匆赶来,「殿下,王爷。」
「你为何擅自离开琉璃轩?吾不是命你看守梨梨吗?还是梨梨身体有恙?」
「殿下,不是不是,奴才是来送点心的。」小仁笑得特别欢快。
慕容清轻舒一口气,日照当空,确实需要休息,「大家都停下来吧,先歇息。」
「是!」太监宫女高兴地放下手中工作,急急退走。
慕容清与慕容雨便进殿内坐下,小仁在桌上放下食盒,然後把内里的两个瓷碗捧出来。
「殿下,这是银耳百合莲子羹。」
「嗯,正好有两碗,雨,来吧。」
「殿下⋯⋯」
慕容清看了看小仁,见他欲言又止,心道:里头不会又是盐吧?
「有盐?」
「殿下,没有。」
「没有就先退至一旁吧,不用侍候。」
「是⋯⋯」小仁难过,其实他来时特别欢快,是因为陆梨特意多煮一碗,慰劳他这匹驿马,怎料来时慕容雨也在,那碗原是给他解暑的甜食现在没有了,他却不能开口,只能委屈地退下。
两兄弟就吃起羹来,慕容清向来不好甜食,但他一早上的确流了不少汗,这碗银耳百合莲子羹清甜不腻,口感滑顺,莲子清心,百合清热,他吃着吃着,就觉舒坦不少。
一碗下来,他竟觉意犹未尽,正想把慕容雨那碗也取过来,毕竟雨比他还要嘴刁——雨从不吃不合口味的甜食,然而他看去时,却发现雨的碗内也是吃得一点也不剩了。
慕容清忍俊不禁,「想不到雨也口渴了。黄平御厨的手艺是极好,只是⋯⋯」他回头看小仁,「谁让御膳房送羹来?」
「殿下!这才不是御膳房送来的,是公主在小厨房做的,奴才都看得流口水了。」小仁苦苦地说。
梨梨?
慕容清又看了面前的小瓷碗,惊讶地问:「你是说梨梨吗?」
「殿下,公主说你在此督工,定是闷热非常,又想你大概没有什麽胃口,所以才做羹来。」
梨梨的手艺竟这样精湛。
慕容清咧嘴而笑,但很快又回复冷峻,「谁准许她去小厨房了?刚刚才复原,也不知爱惜。你回去,告诉她,吾待会要罚她。」
小仁心内鄙夷,殿下口不对心,明明那麽高兴,还一副想多吃几碗的模样。
慕容雨温柔地说:「皇兄是开玩笑的,小仁勿要传话,免得十六伤心。」
「是。」小仁执拾好篮子,「奴才会告诉公主,殿下想念公主。」
慕容清还未责骂小仁,小仁就急急跑走了。
「真是!」慕容清气结。
慕容雨仍然如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慕容清还是能够看见他眼内那一丝失落。
「抱歉,雨,梨梨做的甜食是否惹你不快了?」
「没有,皇兄。」慕容雨顿了一顿,「我是羡慕皇兄。」
慕容清闻言又笑了,「雨呀,你就那麽爱吃银耳百合莲子羹吗?下次让十四也做来给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