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郎!」
「清郎!」
「清郎!」
花园处传来一声又一声「清郎」,小仁正为慕容清执拾典籍,他觉得疑惑,「这喊的是谁啊?」
慕容清执着笔,面有点泛红,他仍然保持冷静,然後瞪了小仁一眼。
「清郎!」
「这声音,怎麽听上去那麽像我们公主?」小仁稍稍抬头,旁边的云儿和圆圆也面面相觑。
陆梨这时急步走进来,一见慕容清便喊:「清郎!我喊了你那麽久,为什麽不理我?」
小仁手上的书都掉下来了,「清清清⋯⋯清郎?」
慕容清乾咳了两声,放下了笔,然後立起来,他经过小仁时,再瞪了他一眼。「快执拾。」
小仁俯下来执拾时又在忍笑,圆圆和云儿也转过身去憋笑,背影又在颤抖。
「怎麽了?」
陆梨一下牵着慕容清,把他带到花园去,慕容清一边跟着她,一边看了看她那握着他的小手。「快来!快来!」
他们走到花园一隅,陆梨便蹲了下来,慕容清低头来看,她正蹲在一个小盆栽前,这时她仰起脸来看他,「这是昙花吧?」
陆梨会这样问他,是因为这株小小的植物极为瘦弱,枝叶枯黄,乾瘪黯沉,濒临枯萎,她实在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昙花,「多可怜!」
「这株花先前就奄奄一息,小仁尽心照料也无法挽回,它将凋萎,或许天意如此。」慕容清叹了一口气。「梨梨,天命不可违,你别心伤了。」
「什麽天命?这分明是人祸,却硬要说是天不作美。」
「你这人,真倔强。」慕容清喃喃说道。
「什麽倔强?你看你看,昙花最怕水涝,这些泥都湿透了,它不淹死才怪。」
慕容清好奇,「你也会护花?这株昙花还有救吗?」
「爹爹把陆王府的小花园都让我打理了,小花园就种有昙花,所以我知道怎样照顾。」她苦笑。「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回它,尽力吧。」
「嗯,那这小盆栽就交给你了,吾也不想它凋谢。毕竟这也是⋯⋯」慕容清还未说完,陆梨又跑走了,似乎是要去取些工具来救救这株可怜的小昙花。
毕竟这也是雨留下来的。
慕容清惋惜地看向它。
陆梨去了找小仁,问他琉璃轩有没有小工具让她栽栽花,小仁还在执拾,但他知道梦儿去了小厨房偷吃,所以要替陆梨去拿,不过陆梨不想麻烦他,就不用他帮忙,嚷着自己要去。小仁教了一次陆梨如何走,陆梨点点头,便兴奋地去找了。
她跟着小仁的指示走啊走,走啊走,只见一排雕饰华丽的房间,却不见小仁口中所说的简朴小木屋,她回头看,方才来的路她又好像认不清了。这边比慕容清住的那边房间更幽静,虽然不知此处是何地,但她乐观,还是认为这些房间或许也会有些小工具,便随意挑了一间房,打开门就走进去了。
啊。
房间不算太大,明显已经没有人在此居住了,陆梨环顾四周,房间内除了几件家具,已没有留下什麽物品。下人还是打扫得一尘不染,所以不能分辨这里到底是何时开始空置了。她向前走到柜子旁,逐格打开柜门,内里果真空空如也,小工具找不到,她心里失落得很。
她正想离去,袖中的小香囊却掉落在地上,陆梨蹲下来执拾,扫扫小香囊,刚想立起来,便瞥见了旁边柜子下隐隐有黑影。她跪下来,再伏在地上侧首来看,便见一个小布包乖乖地躺在那处。她好奇心起,伸手把书柜底下的小布包拉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小布包看来很乾净,不似被人遗弃已久,上面也没有布满尘埃,陆梨想打开布包,蓦然觉得这样窥看别人隐私不好,应该把它放回原位,然而她好奇心实在太重,心中还是燃起了一探究竟的慾望。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才把内里的小东西抽出来,发现原来是一本书。
这本书看来也有点折旧,书页用上好的宣纸制成,但封面都有些起皱了,它的主人定是对它爱不释手,且时常翻看吧。
她坐下来,随意打开一页,便噗哧一笑。
这些字怎麽圆滚滚的?就跟她的字一样。
可能字体过於亲切,让陆梨忍不住细细读起来。
「思前想後,仍不知何为世上最珍贵之宝物。卿不爱金,亦不喜银,朴素极甚。素日只觉卿朴素得甚为可人,但到此时此刻,只深感无奈,心底竟宁愿卿有一、两心头好为珠玉珊瑚之类,可免吾思索之苦。」
「这女子真挑剔啊!」陆梨嘀咕,又继续看下去。
「近日有闻宋玉《神女赋》,『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神女之唇不点而红,确实动人,转念间,竟就定下以口脂相赠。明查暗访,得知京城中以『胭阁』所制口脂最为知名,遂翌日早早出发,以购口脂。出宫时晨光熹微,未料至胭阁门外早已人潮汹涌,唯有静静排於队後,等待入阁。过两时辰後,一众艳丽妇人蜂涌而至,夹道相迎,初时只作招呼款待,後竟争相伸手搂抱,迫於情势只能以手挡之,再口念『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盼自己勿一时冲动把妇人一一击退。」
「噗!」陆梨笑了,「这人莫不是个美男子?」她再低头看。
「口脂殊多,使人眼花缭乱,唯见一小白瓷盒放於柜上,心道置於高处必有其特别之处,又拜托妇人取之一观。白瓷盒似是平凡,竟索价黄金五十两。自托司珍造簪一支已倾尽所有,阮囊羞涩,仍咬牙硬撑,购下口脂。口脂色泽世所罕见,名唤『蔷薇红』,想来涂於卿软软小唇上,定然绰约可爱。」
「哗!五十两黄金的口脂!这人是被骗了吗?可是言语间怎麽觉得⋯⋯这人好像很开心?」陆梨又忍不住笑,「这人是傻的啊,都造簪了,为什麽不直接送簪子?」
她愈看这几段文字便愈觉得有趣,再低头,只见还有一行字。
「欲与卿结发,相伴一生,恨羞於启齿,簪子藏於袖中,不知何时能见天日。」
啊⋯⋯原来如此,原来是想用簪子定下婚约又怕对方不肯答应。陆梨叹了一口气,真可惜,不知这人最後有没有告诉对方他的心意呢?
说来,她曾经也收过那人送她的口脂。那人说他是随意在街上买的,也不贵,可是当时她收到时特别欢喜,也就天天涂上。那麽巧,小东西也是装在白瓷盒中,不过,这书的主人都把情意全放进去,送予他的心上人了,而她得到的,不过是那人存心扔下的欺瞒与虚伪。
想到此处,她眼里又蒙了一层雾气。
「公主!公主!您在吗?」
「小仁?」陆梨猛然抬起头,连忙把小书塞於衣衫中,然後走出房间,小仁一见她便舒一口气。
「公主,奴才找了您许久,您迷路了吗?」
「对呀!」不过迷路原来也有迷路的好处,她笑了笑,摸了摸怀中的小书,她决定要把这本小书当作睡前读物。
「奴才取来了小工具,公主现在要去花园吗?」
「好!」她走了两步,还是回过头来,「⋯⋯还是拜托小仁带路吧。」陆梨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