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催雪融 — 17、衝動的後果

正文 花催雪融 — 17、衝動的後果

      「阿花,这位便是营内最善弓的将士,唤她阿瑀就好。」梅彩玦对於自家将士那满身的酒气似乎不放心上,语调欢快地说道:「阿瑀,今後阿花将在梅家军待上一年,你可得拿出你的绝活来好好指点她!」

     「嗝……是,将军!」那女子似乎醉过了头竟对着一边的阿嵘低头作揖,害得阿嵘冷汗直冒不断地瞄着梅彩珏,深怕自己会因那酒鬼的愚行而被扣上逾级的罪名。

     不过,梅彩玦对於那番失礼的举动似乎视若无睹,整了整身上那一丝不苟的轻甲後,望向桂花弯弯嘴角说道:「阿花,本将还有些要事得办,过些天更得进城里去,若有需要便尽管和阿嵘说吧!」

     「谢过梅二将军。」桂花再次作揖後直起了腰杆,望着梅彩玦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估量着对方到底又再盘算着什麽?

      

      

     「桂花小姐请跟……嗝我来吧!」仍低着头的女子自顾转身走出了营帐,一路还尽挑着人多的地方走,害得後方的桂花因此收到不少的鄙视与低声嘲弄,虽已尽量提醒自己别将这些鸟事往心里去,可她的心情或多或少仍因此受到了影响。

     女子默默地领着她们穿过了人群更越过了不少营帐,直到两边又是越发荒凉偏僻,远方那端甚至可见一角菜园及圈养鸡只的竹围。

     引着桂花和璃熙进入一旁的草亭下後,女子一屁股坐到了矮凳上,视线则是落在了桂花的腰间,沙哑低音缓缓说道:「她离去甚久⋯⋯那时你还没影,她就老叨叨念念着要给你雕上这块,呵……还说玉的她不要,就要木头的朴实坚固……要这麽固执做甚!」

     「您是说我的娘亲吗?」桂花见她直往自己腰间的桂字木雕瞧,两眼似乎回神了不少。

     随着双方拉近的距离,桂花猜测对方的年龄应是落在二十出头上下,女子的肌肤随着经常的日晒成了深麦色,而裸露在外的前臂肌肉看起来意外地结实,应是那身酒气与颓废装扮让她显得沧桑不少,可正直精力充沛冲刺事业的年岁,怎会折腾至此模样与地步?

     【该不会是跟离开桂家军有关?】

     女子好似对桂花的话语充耳不闻,她逐渐迷茫的眼神宛如置身黑暗之中,低沉的嗓音喃喃说道:「她捡了我......还带在身边,能教的也都让我学会了,我就该护好她的,能有什麽脸再肖想留在她的军里……我哪来的脸……?」

     目中无物的女子弯下了腰试图捞起桌底的酒坛,可却因一个重心不稳而跌落到了满是沙尘的地上,桂花本想上前搀扶却被对方给挥手回绝了,只见女子自顾抓起那坛酒递往嘴边去,像是久逢甘露般灌着大口大口的酒液,又打上几个大嗝後便倒向地上昏睡了过去。

     「将士?」叫唤着那应已不省人事的女子,全身酸痛的桂花猜测今日的”操练”大概已在此告一段落,转过身的她正想同璃熙回到竹屋去享用过时的午膳,倏地,她听见一道低哑的嗓音在背後厉声狂吼道:「你不应该来这的!吃饱太闲是不是!从哪来就滚回去哪里!滚!!我叫你滚!!」

     那番咄咄逼人话语,如一把把尖锐的利剑直往桂花压在心底的委屈插进,她猛然转身瞪着地上那沾着尘土的女子,看着对方胸口剧烈地起伏吐纳着酒气,而血丝满布的双眼里尽是怒火与轻蔑。

     「你以为我是自愿来这的吗……?」对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让桂花努力筑起的坚强外壳瞬间破裂瓦解,更不禁想起自己是怎麽靠回忆捱过每个难眠的夜晚,那些忍了不少次的热泪涌出了眼眶,桂花带着满腔的委屈与无助,向着地上那浑身沾着泥尘的女子吼道:「我也想回去阿!我想回家啊!!」

     「很好!就滚回去!别再来添乱!」女子一边吼着一边晃着身躯吃力地站了起来。

     「你以为这麽容易就可以回去吗?说回去就马上回去?」桂花已管不上满脸纵横的泪水让她显得有多狼狈,只顾将全身的怒火与委屈吼向对方。

     「去她的圣旨!老娘就让你回去!」同样浑身怒火的女子一把抓起方才桂花搁在桌上的弓,晃着蹒跚步伐走出了亭外,弯腰抓起地上木柴堆中的细枝条架在弓上,瞬间腰杆直挺眯起了双眼使劲张弓『唰』的一声,细枝条宛如利箭破风呼啸划破天际,飞进了田园後方那片木林之中。

     女子猛地转身带着怒容吼道:「别装的你多能担!现在去给我把它找回来!找不到就滚回去告诉宫里的那位,你无能!!」

     「就找给你看!!」桂花满腔的难过和委屈早已随枝条飞散仅剩一肚子火,她最恨自己的做过的努力被人践踏,赌气的她一股脑地就往枝条消失的方向奔去,丝毫没发现身後想追上她的璃熙竟被女子挡下。

     璃熙焦急地挥开女子的手臂,朝着桂花狂奔的背影大声喊道:「小姐!」

     「你跟去做什麽?她的事她自己处理!」女子被璃熙挥开手臂後立马抬起了腿挡住璃熙的去路,璃熙见状便朝女子的大腿使劲踢去,女子轻松地躲过了璃熙踢过来的腿,站得笔直地她歪着头咧嘴坏笑道:「不如……你留这陪我玩玩!」

     未见背後打得火热的两人,桂花早已穿过了园地一脚踏入林中,不曾这麽使劲狂奔的她此刻正靠在树上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呼吸,胸口及双脚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不禁暗骂自己怎麽总这麽容易受激将,就这样闯进林子,实在让她後悔万分。

     【唉……要不乾脆趁着天色还早来找找看好了……】

     桂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想璃熙迟早应是会来寻到自己,便安心地走往林中去,一边回忆起方才的枝条飞来的方向。

     【好像在有红叶的树丛……方向应该是......这边吧?】

     林中徘回的桂花终於找着那些长有红色叶片的树丛时,赫然发现天色似乎有些黯淡应是接近了傍晚时分,又渴又累的她不自觉走往流水声响的方向,小溪水流缓缓波光粼粼。

     桂花弯身取出锦帕沾湿轻拭脸上的汗水,正要再次沾水洗净时,她听见对面的树丛传出了窸窣声响,心想该是璃熙来找自己了,便出声大喊:「璃熙!我在小溪这!」

     桂花踩着溪边碎石直起腰杆等了回儿,见对面竟久久未有回应与动静便焦急了起来,更暗骂自己怎没料到这片硕大的林子里肯定少不了野兽,三思再三思後後,她决定先缓缓退回背後的树丛中好静观其变,当她正抬起脚跟後退时,前方树丛忽然冒出了一道人影直往溪中扑去。

     【人影?】

     背後紧贴树丛的桂花,打量着河水中那身形瘦小貌似孩童的人影,那人有头长短不一的金色短发,身上衣物好似多处都被树枝给勾破,更有不少被泥沙溅上的脏污。

     在桂花打量那人的同时,对方抬起了头张着一双蔚蓝圆眼盯着她瞧,而淡金色细眉紧紧皱着,精致的苍白小脸上有几道擦伤与污痕,对方乾燥龟裂的小嘴开开合合着貌似想说话,可桂花却只听见乾涩低哑的声音:「啊……啊啊……」

     对方望着充满疑惑的桂花,似乎仍不肯放弃开口说话,眼眶含起了泪水继续努力从喉间挤出沙哑低沈的声音:「呜阿……啊啊……」

     桂花见那模样终没忍住,母性泛滥的她不管那孩子有多来路不明,一股劲地解下了自己的外袍踏入河中将对方从河中捞出,又拿了自己的外袍裹在对方身上,被她抱在怀里的娇小身躯不断颤抖着,对方的重量让桂花不禁感慨,感慨这孩子怎会瘦弱的比老妈养的老柯基旺莱还轻。

     【怎麽样的爹娘会让自家孩子落到这样的地步?】

     桂花将对方轻放到河边的碎石地上,蹲下身柔声地开口探问道:「可以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见对方泛着淡淡红晕的苍白小脸轻轻点了点头,桂花才松了一大口气,看着对方如此的外貌,她还以为得要拿出那不怎麽流利的英语来沟通呢......

     桂花从怀里掏出了烧饼拨了一半,递给对方问道:「应该饿了吧?」

     那畏缩的孩子望着桂花手上的饼吞咽着口水,可却始终未伸出手来接,因此桂花只好拨了块烧饼塞入口中嚼了嚼又咽下,接着又拨了一小块递给对方轻声说道:「是不是因为没看过这个所以才不敢吃?这叫烧饼,很好吃的。」

     看完桂花一连串的动作,对方似乎终於放下了戒心,从桂花宽大的衣袍中伸出了自己的小手,颤抖着接过桂花手上的饼,又缓缓地放到了唇边轻啄了一口,咀嚼了会後立马便将手上的饼全放进了嘴里,结果被口中的饼屑呛得正着,见状桂花赶紧轻拍着那孩子的後背,又抓起脚边的宽大叶片,向前倾身捞起河里的清水,递到不断咳嗽的对方嘴边,说道:「喝口水缓缓,饼我还有很多,慢慢吃就好!」

     就这样我拨你吃了一阵子,桂花怀中的烧饼除了刚刚吃的那口外,几乎全喂进了那孩子的胃里,看着对方谨慎地咀嚼着口中的烧饼,桂花心想这孩子果真饿了好些时间,幸好早上有把这些烧饼带在身上。

     【虽然变形了,但幸好至少有食物给他吃……说回来,这孩子是”他”还是”她”呐?照这世界的标准……八成是男孩了!】

     在桂花想得出神时,对方突然停下了动作还紧蹙着金色细眉,一脸懊恼地看着手上捧着的烧饼碎片,又抬头用那双湛蓝圆眼紧盯着桂花,一边「阿阿逆……阿ㄘ⋯⋯」的努力说着,更将手上的小块烧饼递到桂花面前,桂花抓起孩子手上的饼递到他的嘴边,嘴角上扬轻声说道:「你吃吧!我吃过了。」

     那孩子看着桂花脸上的笑意愣了会後,才红着双颊张开满是饼屑的小嘴吃下桂花手上的烧饼。

     天色又沉了不少,她该赶紧去找回那枝条了,桂花系紧女孩身上的袍子後,倾身望向对方的小脸开口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回我暂住的地方,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完成我的事,你可以待在这等我一下吗?」

     闻言,那孩子紧张地伸手抓住了桂花的衣摆,浅金色长睫扑扇着波光蓝眼圆睁,看着他滚在眼眶中的泪水桂花心软了,她轻声问道:「你的名字是?」

     「啊啊......科......ㄍ......」那孩子紧皱着秀眉努力用着乾哑的声音说着,但似乎没如愿说出自己的名字,便又再次用力的张合着嘴说着:「ㄍ......科......鸽......!」

     桂花看他如此努力却总说不清有些心疼,赶紧抓着他的话尾猜道:「阿……鸽?」

     那孩子听见桂花的呼唤,开心地笑开了嘴一边点着头,桂花伸手拍了拍他的小手微笑道「小鸽,我唤你小鸽可以吗?」

     【我才不要像梅啥成天阿来阿去的......叫小鸽多可爱啊!】

     见小鸽红着脸低下头轻点了几下,桂花笑着轻拍自己的胸膛:「我叫桂花!」

     「ㄍ……ㄏ……哈……花……花……」小鸽奋力的从喉间发出声音,却只能含糊的说了个花字。

      

     桂花瞄了眼天空发现天色又暗了点,看来得加紧脚步去找回枝条了,她低头轻声探问小鸽:「能走路吗?」

     小鸽咬着下唇点了头,向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转过身嘴角轻勾望着桂花,一副想被夸奖的模样眨巴着大蓝眼,这时,桂花才发现他的鞋已磨损破洞,残破得可见他苍白的小脚趾,而且那脚指还红肿着更渗着几丝血水,觉得心疼的桂花走近小鸽背对着他蹲下说道:「我背你!」

     蹲在地上的桂花等了好阵子却没等来半点重量,正要回头催促小鸽时,她发现小鸽苍白的小手终於搭上了她的肩膀,感觉到对方缓缓地将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後,桂花一把托起了小鸽站直了身子,语调轻快地说道:「那我们出发罗!」

      

      

     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暖意,他私自将小巧的鼻尖探向了她的後颈轻轻吸纳着,此刻,这温度和味道已深刻烙印在他的心坎,自後,不论身处何处始终让他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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