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催雪融 — 9、妳和我最遠的距離

正文 花催雪融 — 9、妳和我最遠的距離

      马车抵达乐坊司的时间不算晚,诺大红木门口徘徊着不少来此听曲的客人,但一眼望去却以女子居多,男子则是屈指可数,院前也有不少摊贩向客人们兜售着小点,让乐坊司前热闹得像个小集市般,桂花见如此景况深怕无法顺利找着乐坊司当家,便请沈大娘先将马车停在乐坊司後侧墙边,并吩咐昔枝去通知墨雪他们留在车内稍待片刻,她则是独自走向院前去探询乐坊司的当家。

     所幸在这热闹的乐坊司前,想找人探问并不如她想像中困难,一走近门口她便看见几位身着同款深蓝衣裙的小男童,有的在门口招呼着客人入院听曲,有的则是领着客人走往院里去,桂花成功找到一位小童帮忙入院探寻当家後,即原路返回了墨雪的马车旁,让候在马车外的亦晴扶墨雪下车好一道进入那乐坊司。

     听闻桂花说话的声响,墨雪白玉般的手早已撩起了车帘,一双冰冷桃眼直盯着桂花瞧,可当亦晴扶着他下车後,他却当一旁那人高马大的桂花宛若空气一般,甚至还站得离她远远远的。

     「亦晴,陪公子先行一步,我帮公子拿琴稍後赶上。」桂花没打算搭理那座冰山,交代完亦晴後即探身至马车内抱起了古琴,当她一起身後却发现墨府主仆俩早已走远,一旁只剩帮她撩着车帘的昔枝。

     【什麽”小男子”的小碎步去了哪?脚底抹油了是不是?】

     那头把桂花当病菌的墨大冰块,逃得了桂花却逃不了人们主动献上的注目礼,的确,一个面纱罩不住的雪白仙气少年,谁能视而不见呢?想上前攀谈的女郎们更不在少数,但却始终无人拔得头筹,勇士们皆被寒霜冻得直退三舍。

     看着白衣少年脸上那不耐的神情,桂花非常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赏着路边垂柳似地和昔枝慢慢踱着步,不到一分即可以走完的距离,她硬是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而那头焦躁不安的墨雪终是发现了桂花的刻意,投向她的目光冷若冰剑。

     无视冷气开放中的白衣少年,桂花悠哉地抵达了乐坊司门口,也恰好看见方才那位小童朝着她们小跑而来,後方还跟着一位徐步走来的文雅青年,青年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裙,长发以一枝红木发簪盘髻於头顶,岁数看似和桂竹相仿应是同为二十出头。

     青年向着桂花含笑说道:「我是乐坊司的当家,顾尚怀,久违了,桂花小姐!」

     「大当家,有劳您特意接见我们了,我後方这位公子即是墨雪公子,还请您多多照顾了。」桂花抱着琴不便作揖示礼,只好以点头代为问候,更侧过身子好让顾尚怀看见後方的墨雪。

     「墨雪见过大当家。」墨雪神色温和地向顾尚怀微微一福身。

     面带笑意的顾尚怀朝着墨雪微微颔首後,随即向着桂花说道:「桂花小姐,您随桂竹公子唤我顾师傅便好,还请您先随尚怀入内,光让客人站这儿说话就太失我作当家的脸面了。」

     沿路向前,首先映入桂花眼廉的是垂着粉蓝色布帘的宽阔大庭,庭内置桌凳数十张,张张座无虚席,席间有不少轻摇摺扇的女子,也有几位面系薄纱的男子。听者屏气凝神全为欣赏台上少年的演奏,一袭浅黄色衣裙的少年神情专注宛若身无旁人,柔指似翩蝶飞舞在琴弦上,琴声悠扬绵延。

     顾尚怀轻声说道:「这边是我们的韵曲院,在此弹曲的公子多是我们司内的师傅,但今日桂花小姐来访时间巧,有幸遇见我们京内赫赫有名的蓝若霖公子,蓝公子出身琴学世家,想听他弹曲可不容易,待会儿您若方便,不妨再留下听曲。」

     现场演奏所带来的听觉冲击让桂花忍不住赞叹着:「琴声果真动听,好像有生命力一样啊!」

     【看来这庭院的设计具有回声与扩音的效果,让听曲的人不论坐在何处,都能清楚感受到每一个乐音带来的震撼啊!】

      

     桂花发自肺腑的感言,传进身後那白衣少年的耳里可不怎麽动听,就瞧那快滴墨似的精致脸蛋,以及瞪着跟前那藏青色女子的冰霜神色便可明了,可白衣少年却不知晓,曾几何时起,那宛若深渊般的仇恨竟开始被自己淡忘,而那万万不该有的心思却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

      

     满脸新奇的桂花、面有菜色的墨雪,以及只差没拿领队小旗杆的顾尚怀,就这样一路观光似的在乐坊司里穿梭着,最後顾尚怀领着她们穿过角落花园边的小石板路,来到了一间大厢房的正门口,前方步上石阶的顾尚怀一把推开木门,并邀请桂花一行人进入屋内,一踏入屋内即可见房间的前门和後门正好相对,房内窗前设有摆着茶具的桌凳,另一边也有几架木制琴架。站定在厢房内,顾尚怀满怀歉意向着桂花说道:「桂花小姐,过这厢房後是公子们习琴的琴乐楼,我们小男子脸皮薄,内里更有不少未出阁的大家公子,就委屈您在这止步了。」

     「顾师傅无妨的,只是我们墨雪公子往後还望您多加关照了!」桂花望着对方微笑说道。

     「桂竹公子亲自引介,关照是肯定的,只是我们乐坊司的师傅不是琴学世家,就是京内的名声响亮的才子,师傅琴艺一向是以悠扬悦耳委婉连绵为名,不知尚怀是否有幸邀墨雪公子奏上一曲,好让尚怀饱饱耳福?」顾尚怀向着桂花探问道,一边用眼神探问着墨雪。

     听着这明显是实务操作的面试通知,桂花转身望向身後那沈默不语的白衣少年问道:「墨雪公子?」

     「就请桂花小姐为墨雪架琴了。」墨雪扬着白瓷小脸自顾走向琴架旁的小凳落座。

     桂花见那少年使唤她如此地理所当然,转身就将他的爱琴递往顾尚怀那去,满脸无辜地说道:「在下实在不懂音律,恳请顾师傅帮忙了。」

     接过布包的顾尚怀动作十分轻柔又老练,两三下便将古琴架妥於墨雪跟前,他面带着堪比冬日暖阳的和煦笑意,全然无视了前方那冷眼猛瞪桂花的墨雪,顾自开口说道:「这琴身乍看虽古旧,但细察却能见其保养得宜,想必音色定让人为之一亮,墨雪公子,请。」

     闻言,墨雪终是收回了想打穿桂花的冷光,桃眼低垂嫣红薄唇轻泯,白玉般的柔指抚上了琴弦,玉手轻挑随即弦音铮铮流泻,曲子起而抚媚撩拨人心,承而欢快热情丰沛,转而凄凄切切欲断肠,合而傲物忘情曲渐缓而终。

     房中尚余一丝琴声未尽,昔枝便蹙紧了眉忧心地望着桂花说道:「小姐这曲是……」

     「这曲……怎麽了?」尚在尝试领会曲子意境的桂花疑惑地问道,灼灼地目光仍落在墨雪抚琴的柔指上。

     【人果然各有专精啊!不像自己因为没半点音乐细胞,早就被身为钢琴老师的老妈给放逐天涯了……】

     「这曲《逢春时》道的风花雪月,虽不甚切合我们乐坊司的一贯风格,可公子能将这曲的悲欢离合奏得如此真实贴切,琴艺果真了得啊!」顾尚怀满脸敬佩地笑着说道。

     对顾尚怀来说,因着主子的交代收下这墨雪实属必然,可他却仍想再多刁难刁难那冰冷的小伙,没想,这墨雪果真不简单,在乐坊司这样正气的地方竟选了那般风花雪月的曲子来奏,不过这倒也让他听清了这冰冷小伙的本事,连这样小倌楼般的曲子都能奏得如此感人肺腑,感觉自己彷佛就是曲中那令人怜惜的小倌,看来这回塞到他手里的是个宝啊!否则十分挑剔的他,哪愿收下这般出身的男子,岂不自搬石头来砸招牌?

     望着顾尚怀面上愉快的面容,桂花开心地探问道:「顾师傅您的意思是……墨雪公子能留在乐坊司里教琴了?」

     【听这老板的评论,肯定是保证录取的意思没错吧?】

     墨雪发现桂花的语调竟是如此地欢快,那白瓷小脸又沉了下来,秀眉紧蹙怒意顿盈满心,眼看她听着那特地挑上的曲子仍不为所动,他知道,她对他当真是不再动情了……

     「是的,而其余琐碎的小事,诸如月俸等,桂花小姐可否留我和墨雪公子好生相谈,那前院司曲的蓝公子,应尚余最後一曲未奏,您不妨至前院听曲,难得能巧遇蓝公子在乐坊司奏曲的机会不可多得。」顾尚怀面带歉意,暗祭逐客令似地说道。既然已抚平了自己的愤愤不平,那他可不能再让两人继续共处了,否则因此招来主子的责备就划不来了,他可还盼着主子能多拨些银两让他整修琴乐楼呐!

     「再次谢谢顾师傅了,细节部分还望顾师傅多留心关照了。」桂花见人家有要事相谈也不好多留,怀着任务完成地愉快心情,她开心地说道:「在下就先行离开了,告辞。」

      

     望着那笑意满怀的女子顾自转身离去,墨雪心中满溢着愤怒和委……委屈?委屈什麽?能不再和她有一丝瓜葛岂不是好事吗?只是,要怎麽做才能再有机会除掉她?要怎麽再有机会……见到她?

     其实,他并不知晓和她的相遇是多麽地得来不易,要不是有『那人』花尽心思安排的巧遇和机会,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近那被层层保护的她。今日一别,两人重逢的机会是遥遥无期,但他心中那不能放掉的恨意以及那莫名的惆怅,随着逐渐拉开的距离只会让他愈加折磨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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