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我重新回到屋里,只见任向阳在屋内的各个地方来回走动,视线一一扫过家里的每个东西,他就像是在看展览那样,看完一样东西就往下个展品前进继续观赏。
我无言地看着他这样走来走去,直到自己真的忍不住了,开口:
「……你到底是来做什麽的?」我眉头蹙起,脸上满是不悦。
「啊,抱歉。我实在看得太入迷了。」他莞尔,目光落在电视柜上的相框。
我瞧着他看着的那个相框,愣住许久,一种说不上的复杂情绪,在心头搅和。
「我没想到,原来小时候的你可以笑的那麽灿烂,感觉和现在的你差好多。」他抬眸,盯着我的脸,「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都是同一个表情。」
「我只是不想笑。」我草草回应,顺手拿起他放在餐桌上的背包,准备走到门口。「没事的话,麻烦你回去。」
「等等!我事情都还没跟你说呢!」他一把抢回背包,「我今天没有跟你讨论好我就不会回去。」
他坚决的表情不容退让,本来打算赶他走的我,最後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我有开暖气。」见他全身上下包着厚重的衣物,我看着都觉得热,出声提醒他。
任向阳高兴地笑了,下秒,他和那天在保健室一样,开始脱下他身上一层层的衣物,不知不觉中,单人沙发上堆满了他的衣服。
「你这样,很像一颗雪球。」
「咦?」他没听懂我话中,满脸问号,表情甚至有点呆。
我没有答话,转身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把其中的一杯水给他。
「所以,是什麽事情?」
「我想跟你讨论之後的事情。」他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将水一饮而尽,「我没有跟任何人说你的事情,这代表我必须确保你活着,要是你又跟那天一样,那当时没有第一时间通报的我,就得付出责任。」
任向阳那天说的拖下水,便是指这点吧。
「我不知道为什麽你想死,可是,我并不希望你就这样死了。」他淡淡一笑,面对我疑惑的目光,他没直接回答。
「你就这麽想离开吗?离开这个你努力过、生活过的世界?」
「我没有理由活着。」我果断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
「唉。」他突然叹口气,「要不是因为某人什麽都不肯透漏,不然事情早就好办了。」他还很故意的给我使了个眼色。
「你想说什麽?」我不耐烦地对他摆出臭脸,他没回答,过了很久,他终於起唇说话。
「余允葳。」任向阳的脸表情在这瞬变得正经,「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依恋了吗?不论是周遭的人、事、物,你全都要舍弃吗?」
依恋。
我的脑中反覆出现这两个字。
早上的噩梦浮现脑海,清晰不变的那张满是血的笑脸,和我记忆里那温暖灿烂的笑容逐渐重合,她温润好听的声音彷佛从记忆传入耳中,令我胸口一缩,疼痛不已。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乾涩沙哑,感觉无比狼狈。
「如果现在不知道,就别去多想了。胡思乱想并不会有结果。」他的语气轻松,如同下雨过後,刚从乌云间透出的一丝缕光。
「话题回来,你有听过遗愿清单吗?啊,那也可以叫死前清单。」
我愣住,随即点头回应。
「你说的是,确定自己即将死亡的人,列下想做的事,然後在死前一一去实行的清单?」我猛灌手里握着的那杯水,让自己的喉咙不像刚才一样乾涩。
「对,我想说来照着执行一次,清单的部分。」
「什麽?」我没听错吧?
「有些问题,现在可能还不知道答案,但是如果今天主动去寻找、去尝试,我想,总有一天,又或许在所以的项目都实现的那时候,你现在不明白的答案,到时说不定就出来了。死前清单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不是吗?」
「我没理由推托掉?」我抿唇,眉头蹙起显示自己的不愿意。
「很抱歉。」任向阳面露笑意,从长裤口袋掏出他的手机,萤幕上显示着秒数增加的画面。
看这时长,他肯定早在进门的当下就开始录音了。
「你的心,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这样的你,就跟被判下即将死亡的病患一样。所以,我觉得我得用清单的方式,帮助那样的你才行。」
「因为你被拖下水了?」我轻哼一声,脸上却没任何可谓开心的神情。
「是啊。」他露齿一笑,完全不在意我那句几近嘲讽的话。「我可是有自信成功的!」
那是在有录音被半威胁的情况下产生的自信。我暗自腹诽。
任向阳满意的朝我伸出手,「那,一起去执行吧,清单。」
我看着那只手,犹豫伸出一点,不过几秒又打算收回,没想到任向阳抢先一步,在我如愿前一秒紧紧握住我那只想退缩的手
「我相信,在所有的项目实现之後的你,一定会找到的。活着的理由,还有──」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很清楚,我知道那句话的最後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