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起身要离开时，黑子再度拉住他。
「……征。」
那呼唤宛如千言万语，他回头凝视黑子，黑子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看起来很难受，这些他都知道。
黑子也看着他，看起来有些抱歉。
赤司伸手按住他的嘴唇，语气淡淡不容反驳：「不管你要说什麽，总之不准道歉。」
「我……」
这句话让黑子顿住。
他许久没见过赤司不容置喙的样子了，念了大学後，赤司总是表现得温睦大方，举止得体，即使是在球场上，也很少能再看见高中时那种冷漠清冽的样子，赤司一直都是赤司，只是变的十分内敛。
赤司到底在想什麽，就是跟他相处最久的黑子有时都不太肯定。
这件事情。
也许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人去打破；黑子不想让赤司知道，赤司也有意配合着不去知道。
造就了如今他们这样既亲密无间却又如此陌生的关系。
赤司停了一会儿开口。
「哲也，我以前就曾说过，如今再说一次──搬来跟我住吧，虽然我一个男人没有什麽生活技能，照顾你倒是还可以。」
「你那是什麽话啊……听起来好讨厌。」
赤司摸了摸黑子的头发。
他知道黑子的意思，那个表情，约莫就是「你已经猜到就不要让我说出来」的意思吧？
也不知道他究竟猜对了没有。
黑子别开目光，感觉鼻子有点酸，很想说什麽，却不知道他能说什麽。
彼此间有一阵的沉默。
「我……」
黑子张了张口，「征，你知道我……」
说不出来，再度沉默了几秒，最後黑子还是说：「那，我有条件。」
跟他谈条件？
赤司目光微冷，随即又缓和下来，「不用猜也知道你想说什麽，我答应你，我不问就是了。」
男人手掌的温度轻轻的抚过他的发梢末端，黑子被他的话弄得十分无言。
这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
「你……你知道？」
赤司微微一笑：「差不多吧，就是知道你大概有事情瞒着我，我猜是从我们认识时就瞒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而已。」
那就已经是全部了啊。
黑子深吸了一口气，晕眩感袭来，「知道为什麽不问呢？」
赤司扶住他，但笑不语，脸上初次明显地露出了轻微的无奈。
这让黑子一楞，脱口：「征，我不是有意瞒你。」
「我知道，哲也。」
赤司很平静：「能说的事情，我自然都是问得出来的，不能说的事，我们做的时候你也都很诚实……除此之外，若是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那便是要等你自己说了。」
他这番坦荡无比的推论让黑子罕见的整张脸都红了，连忙拉了拉人，「你都猜到了，就不要再说了。」
赤司低下头凝视他，连语气也显得无奈，「现在才害羞，不觉迟了吗？」
手掌轻抚过他的脸，口吻柔和：「那就决定了，我去帮你拿药，你乖乖待着睡觉，这两天我就让人搬家。」
看起来似乎是不给他反悔的余地了。
「等等，征，你说『这两天』？」
「嗯，明天我叫人去整理一下你住的那边，再把东西都搬过来，最多两天吧，我叫家里管家来处理。」
赤司却是十分理所当然的起身，平淡的语气：「想说服我的话，就在明天之前好起来，其他的话我都不听你说。」
他的话十分的霸道，黑子却是感觉到一股温暖流淌过心上。
从他在人类社会学着生存开始，真的很少有人对他如此之好的，赤司也许是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明知他有事隐瞒，却由着他、宠着他，如此顾虑他的人类了。
他跟黄濑、绿间他们那些朋友不一样，对黑子来说，只有赤司是特别的。
虽不知赤司是何时发现的，黑子心里却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才这麽想着，他抵不住那种浓厚的晕眩感造成的困倦闭上了眼睛。
赤司有一瞬间的慌张，确认了黑子只是睡着之後，才松了口气。
「你今天已经吓了我两次了，哲也。」
自言自语了一句，赤司无奈的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才出门。
其实，一切并非像他说给黑子听的那样无迹可寻。
黑子在这方面很单纯，赤司却很早就注意到，黑子总是定期饮用某种东西，只是从不让人知道，甚至也不让他知道，他原先只以为是黑子喜欢喝的什麽东西，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而已。
最近他感冒的愈来愈频繁，赤司才发觉，黑子平时喝的东西跟他的身体状况有切身的关系，甚至到了半夜要特地起床的地步。
不得不说，赤司在这方面确实是很优异，用他的话来说，没有这种程度的话，根本当不了赤司家的继承人。
是什麽先天性疾病吗？
不得不如此考虑着，赤司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他只觉得心里有种无端的烦躁感，不敢去想，黑子那种状况，若最後连药物都无法压抑，会变得怎麽样……
早上他是被黑子弄醒的，黑子满身的汗，不知道是不是作梦，不断地呻吟着，看起来很难受，不管他怎麽叫都叫不醒。
赤司毫无办法，他聪颖优异，却没有医学临床经验，只能拿毛巾把黑子身上的汗擦掉，又帮他换上乾净的衣服，他一直待在黑子身边，重复的擦了好几次汗，直到黑子不出汗了，他就开始发烧。
温度缓缓降回正常体温时，黑子才醒来，脸色十分苍白。
苍白的甚至没有余力去掩饰他长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赤司不断回想着黑子的各种反应，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黑子开口请求他去帮他取「药」，也许对别人来说是一个能够知道秘密的机会，但赤司知道，这可能不是什麽好事。
尤其他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如此强硬的表现出自己的立场。
他还不想打破他们之间这种关系。
赤司无奈的笑了，笑自己，也有这种被动的想法。
带着总是要面对的想法，他打开黑子住处冰箱的冷度库，取出了里面所有的保温瓶──既然决定了，赤司也不犹豫，全部拿出来，随便挑一个就打开了盖子，看看到底是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