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走失在我的想念 — 第零瓶 -4

正文 你走失在我的想念 — 第零瓶 -4

「棠棠,你要吃什麽?我们叫外送,放学的时候送到校门口。」

溽暑,教室蒸着热气,是毕业的时候。

除了仍在备战指考的战士之外,高三生都是糜烂在吃喝玩乐里头的,刚过午休,班代就拿着放学要一起订的盐酥鸡菜单,挨家挨户找大家点菜。

倪宇棠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原子笔,说到吃,尤其是吃美食,她可是从来没有在客气的,而且班代拿的是火车站旁边有名的盐酥鸡,平常排队的时间是以小时当单位的呢,她觊觎好久了。

她迅速浏览菜单,熟练地张口说道:「那我要无骨鸡排跟甜不辣,啊,还有薯条跟……噢,甜不辣两份好了,所以我总结一下喔,鸡排一份、甜不辣两份、薯条一份,就这样,谢啦!」

班代确认完离开後,坐在後面的高智熙戳戳她的背脊。

「这位小姐,你那个老板如果知道你这麽能吃,会不会吓跑啊?」

倪宇棠水灵灵的大眼漾着笑,略有些得意地答:「老板才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这样啊。不过如果老板只看内在,你就更没希望了。」高智熙耸肩,说话一如往常犀利。

「高智熙,这样讲话不行。」

「你这样吃还不会胖才让人觉得不行。」

倪宇棠闻言摸了摸肚子,傻傻地露出笑容。

「请你停止傻笑,以後上大学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被骗走。」高智熙瞪着好友。

倪宇棠虽然不高,但身材比例匀称而偏纤细,长相不是美艳至极,但也精致可爱,雪白的肌肤配两片总是娇嫩欲滴的嘴唇,及肩的发尾乖巧地向内弯,个性呆萌又不公主,标准傻白甜貌,目前在女校里被保护得好好的,但高智熙就是很怕她上了大学没多久就被外头的雄性生物吃抹乾净啊。

「才不会,我已经喜欢老板了,很专情的。」

「重点不是你专不专情,是别人有没有觊觎你。」她受不了地碎念,「算了,所以说,老板跟美食,你选哪一个?」

倪宇棠蹙眉,认真地想了想,但鱼与熊掌果然太难取舍了,索性答:「这个世界上不用有那麽多二选一的题目。」

什麽嘛,逃避问题!烂死了!

高智熙正想抨击她的答案,却被手机讯息提示声打断。

她看了眼萤幕上显示的通知,无奈说道:「唉,我妈问我来参加毕业典礼要穿怎样,平常那样穿就好了嘛,又不是她毕业。啊,她还问你喜欢小熊维尼还是泰迪熊,说也要帮你选毕业花束。」

「真的吗?你妈妈人好好喔,最喜欢她了。」

「对对对,我妈也最喜欢你了,她都说你可爱讨人喜欢,不像我嘴巴不甜又机车。」

倪宇棠得意地嘿嘿笑,心里却还是难免落寞。

她想起她遇见老板的那一天。

是爸爸妈妈离婚的那天吧。

那天爸妈争吵时,她独自走出家门,偶然在巷子里遇到老板的店。她不记得那里什麽时候开了间店,印象中这条巷子一直冷冷清清,怎麽有一天,老板就出现在那里。

人生中,好像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偶然,但那些偶然,是不是其实是「必然」,只是人们事先并未料到?

就像小时候爸妈牵着她去游乐园玩时,她不会知道有一天爸妈之间的爱会变质;她也不会知道她很快有了继父继母,不会知道原本爱她的爸爸妈妈会越来越少关心她。

爸爸和妈妈之间,存在过幸福吗?

应该有吧,一定曾有过幸福,才会在一起,不是吗……

那麽是哪个枢纽,触动这些偶然,造成那些必然?

就像夏佩媛不会知道玻璃瓶子空了以後没多久,张晋的元配无意中发现她的存在而决定离婚,她终於如愿嫁给张晋。

张晋也不会知道公司顺利度过危机後,他要开始打离婚官司,前妻咬着他外遇而要走大笔赡养费。然而在他净身出户後回头寻找夏佩媛时,竟觉得她对自己似乎失去从前的吸引力……

好像是平凡无奇的故事,是原本就会发生的偶然,还是遇到老板之後产生的必然?

如果原本就会发生,可称为偶然吗?

又好像,倪宇棠不会想到小店有一天会从巷子里蒸发。

而且那一天竟然来得那麽快。

那麽突然。

六月。

高中生涯最後一天,她拿着高妈妈给她的小熊维尼毕业花束,嘴上还是高智熙帮她擦的樱桃红色唇膏,她觉得这是她高中三年最好看的一天。

晚上毕业典礼结束後,大夥儿前往热炒店吃谢师宴,在欢愉又依依不舍的气氛下,她为高中生活总结了「幸福」两个字。

虽然偶有考试搞砸或服装仪容违规被抓的小插曲,甚至爸妈的事曾让她的心情下了一阵子的雨,但总归瑕不掩瑜,是很幸福的青春呢。

隔天,她踩着兴奋的步子走往小店,一路上想着老板也是她幸福的一部份,她也不强求什麽幸福了,而且,只要留着没许掉的愿望,就是下一次见到老板的理由吧?

她怎麽会知道,当她终於抵达小店,却发现人去楼空,门口原本奼紫嫣红的三色堇枯萎垂下,随风摇曳的绿树叶子秃了一半,她走进店内,原先的家具与清香全部消失了,只剩怵目惊心的白墙,她高呼着老板时,甚至能听到梁柱间的回音。

老板呢?爱因斯坦呢?

她以为像上次一样,老板只是躲在小房间里面,可能很快就会再有一声巨响,可能很快老板就会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出,可能、可能只是她太紧张,老板还在的,爱因斯坦还在的。

但当她伸手推开那扇木门,只见同样空荡荡的隔间里,唯独剩下地上一只玻璃瓶。

玻璃瓶里面,装着与张晋当初浓稠那瓶截然不同的清澈液体,在窗外流泻进来的光线之下,呈现极淡的粉红色。

……老板呢?

为什麽都空了?老板要整修甚至要搬家的事,她从来没有听闻过啊。

她跪坐在地,怔怔地望着瓶子

老板,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怎麽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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