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有吵杂的笑闹声,头顶有电扇规律的旋转,勉强让夏季的闷热稍稍消散。女孩振笔疾书,空白的稿纸上低落了一滴汗水,但专心她并没有发现,也没发现靠近她的男孩。『大作家!写小说吗?』『干甚麽啊!说了你又不会懂!』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到,她慌乱地把稿纸塞到书堆里。女孩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迎着阳光,他彷佛被镀上了一层金,那笑容像太阳在朝她笑,一瞬间,那年青春被定格在小说稿纸的画面里。」
一天中的最後一节课总让人昏昏欲睡,但碍於课程进度紧迫,江雪还是不敢闭上眼任何一刻,哪怕只是错过捡笔的三秒钟,都有可能再也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了。
下课钟响起,就像救赎的光芒,赶走了所有瞌睡虫。
「班长!球!」一个少年冲上讲台,也不顾台上老师还在讲课。
「苏易安!我还没下课!」老师手上的粉笔没有停,习惯了似的吼了少年一声,却只得到如出一辙的回应。
「接着!都翘课了,给我抢个好框。」江雪身边看似斯文的白班长,将脚边的篮球丢出了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被苏易安接住。
江雪熟练的将椅子默默地往前挪,只听老师一声「下课!」,同桌的身影已不见踪影。
背後一阵凉风,慢了半拍的吹过,微微掀起女孩制服的一角。
一阵好闻的檀木香沁入鼻子,江雪偷偷贪婪的多吸了一口气。
抄完最後一个字,江雪慢吞吞地站起来,看似无易地走到苏易安的座位旁,接着开始左顾右盼,像在找甚麽东西。
没看出结果,她乾脆动起手来,把苏易安的位子翻了个透天,像是地震过後般惨烈。
「小雪,他不可能把东西放在自己的位子上的!」坐在江雪後面的女生,头发被睡姿压得有些凌乱,打着哈欠提示。
「秦雾大小姐,你有空在那里说风凉话,不如帮我翻翻你家高队长的抽屉吧!」江雪不死心的又走到她口中高队长的位子,只是翻书的手法比较斯文。一本一本的课本、讲义被拿光了,压在抽屉最底层,一角粉红色让江雪心头闪过一丝狂喜。
她要找的东西,其实就是自己原创小说的手稿。自某天一个不留神,被苏易安拿走後,自己就处处被捏着这个把柄,一天找不回东西,江雪就要再做一天奴婢。
但当她抽出那片粉红色,轻薄的重量让她从天堂再度坠回谷底。她的小说是放在一本粉红色的资料夹,重量绝对不是这样。
江雪没去想一个男生抽屉里怎麽会有粉红色的东西,失落的走回位子。
「不是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如去找找你家白班长的位子,希望比较大吧!」秦雾反将了一句。
「......」
「我说你甚麽时候才要向班长告白啊?」秦雾漫不经心地又问。
「......」
每过几天秦雾都会如此「好心」的问问她,但暗恋的时候,安全感总嫌不足够,寄希望他知道,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向前。经过操场,她仍不受控的瞟了一眼操场,却是和苏易安对上了眼。
「走吧!去看看!」秦雾看出她的心思,主动拉着她到操场边。
班长漂亮的抄了球,江雪不自禁的低声欢呼。
但苏易安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准了班长的方向,抢了球,投出了三分球。完美划过天际,篮框下的布摇晃了三下,让球身顺利通过。
身边突然传来一群女生的尖叫声,惹得江雪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大作家!今天又来看我打球?」苏易安毫无顾忌地喝着水拉住了江雪。
「谁要看你!我的小说呢?」江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咦,没找到吗?都放水几天给你找了呢!」苏易安看似讶异,眼底却有十足的把握,根本就确定她绝对找不到。
「......」
尽管周遭有无数到羡慕夹杂忌妒的目光,江雪还是用力地揩了一把苏易安的头,潇洒地离开球场。
班上集结了全校的三大校草,江雪不禁有些感叹颜质的力量。那些女生明明对这三人一无所知,却死心塌地的舍弃周遭触手可及的幸福,只希望能有可以炫耀的男朋友。
天色渐渐黯淡,晚风吹过,提醒着她时间的挪移。她加快脚步往车站的方向走。
「妈,我回来了。」江雪淡淡地说,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有点晚了,怎麽了吗?」江雪听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表。
四点下课,五点到家,她动了动眉间,没回应。
「快段考了,注意点时间。」妈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江雪这才托着脚步走回房间,疲惫的甩下书包。
从浴室出来,她懒得擦头,把湿答答的头枕到床上,冷意让她浑身一颤,她脑袋终於清醒了些,掏出手机。
‘大雾,我今天在高队长的抽屉里翻出一封粉红色的纸哦。’
嘴角憋着笑,挑衅意味浓厚的发出这则消息。手机马上又震动了一下,却不是秦雾。
‘江雪,你对我位子有兴趣?’苏易安那似笑非笑的脸庞浮现在手机萤幕,江雪没忍住,笑了出来。
「......」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两下,江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谁?」
「我。」妈妈在门外说。江雪蹙眉,前去开门。「怎麽了?」
妈妈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说词「怎麽还没吹头发?」
江雪没接话。「你,」「投稿的小说没有得名。」
江雪没有料到是这件事,嘴巴无预警的微微张开,又紧紧地咬着下唇。
「我有看了得奖名单,」妈妈温吞的说「都是你学长姐,他们毕竟训练过比较多...」
「妈,我没事。」「不过就是一次比赛没得名啊!」江雪露出笑容,语调轻松,「我觉得我可以再多看点书,多练点作文...」江雪自顾自地说,口气俐落的让人听不出她的自我安慰。
「可是你的段考...」妈妈话锋一转,江雪脸上的笑容依旧。「我会注意的。」
妈妈迟疑的应了声。头发已经快乾了,江雪揉了揉太阳穴,心情无比的烦躁。再多的话语都是累赘,江雪静静的消化,才终於又回到那个无波无澜的脸。
伪装不一定好,但这是身而为人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