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荒荆夜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细微至表情变化都被众人烙印在脑海。
萤幕上的少女表情虽然与方才差不多,但江户川乱步能读懂她的思绪,她的眼神直白的告诉了他。
那是错综复杂的情绪,源自内心的憎恨与悲愤填膺。
记忆中的少女眼神总是空洞呆滞,漆黑而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总是面无表情,会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抱着床单低声哭泣。
可此刻的她,有熊熊火焰在最深处燃烧,小小的火苗在时间流逝下不减反增,无时无刻高涨膨胀,像是要把身体撑破,将五脏六腑全部灼烧成灰烬。
永无止境的痛苦与反覆无常的挣扎让她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只能透过妄想死亡使自己喘口气。
「社长。」江户川乱步低声说道。
脑内的齿轮早在开始之际运转,经过多方仔细研究,对比後,他差不多得出来答案。
可这份答案他宁愿选择不相信,否定它的真实性。
这份解答对她而言,太过残酷,也过於庞大。
也许,像他这种聪明人无法和那些无知的笨蛋幸福。
「嗯。」福泽谕吉微不可查的点头回应。
作为花无荒荆夜的舅舅,他当然也能注意到那些细微末节的变化,也许目光放远後微不足道,可那终究是读懂她内心的方法。
加油打气,鼓励陪伴,有时候过度的关心反而会让她措手不及,更加自卑。
因为忽视了那些细节,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逝去的少女葬礼上,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回荡在自己的脑中,眼泪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不告而别的少女什麽都没留下,她没有任何计画,只是看似唐突的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从高楼一跃而下。
想来唯一的徵兆是,少女死前一日,所展露了微笑。
「我快要完成梦想了。」那抹笑容从此以後,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也成为银狼剑士永远过不去的悔恨。
「花无荒小姐⋯⋯是在愤怒吗。」恍惚间,中岛敦彷若看见那束冲天的火光,低声呢喃着。
他总觉得那位花无荒荆夜与他们这边的太宰先生有些相似,都是喜欢自杀的人。
出淤泥而不染,身上的漆黑与血腥无法完全遮掩住原有的光泽。
相似却也不同,太宰先生也许还想活下去,只是透过自杀在求救。
而花无荒荆夜,似乎是背负着沈重的过去,所以希望透过死亡解脱。
【「啊……刚工作回来头就开始疼了……。」坂口安吾垂着头说,听完那些情报後,他觉得本就疲惫不堪的身躯与精神更加耗弱。
估计是工作太辛苦了吧,织田作之助如此想到。
「安吾你工作太拼命了啦。」太宰治笑了笑。
「是太拼命了。」织田作之助附议道。
在脑内想像情况後,花无荒荆夜真心诚意说了一声:「辛苦了。」】
同样也是加班到深夜时分,甚至偶尔还要被派往国外工作的中原中也,表示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位曾经卧底的坂口安吾,但他能感同身受加班的劳累幸苦。
幸好太宰治已经叛逃了,如果那个垃圾青花鱼还在,说不定还会故意捣乱他的工作,把任务报告全都丢给他一个人做。
【坂口安吾轮流瞪了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几眼,像是再用哀怨的眼神表达身不由己,他自已也不想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狂奔。
说不定哪天还真的如花无荒荆夜所说,过劳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在那之後,坂口安吾将镜框扶好:「没准就是那样,看来我就算呆在这里也是无偿加班,今天恕我先失陪了。」
「什麽嘛,这就走了?」太宰治用有些扫兴的语调说。
花无荒荆夜白了一眼太宰治:「他不走,你难道会帮他处理那些没人做的书面资料吗?」
织田作之助省略脑内思考,直接脱口而出:「确实呢。」完全符合太宰治的形象。
「怎麽连织田作都这样啊!?我要哭了喔!」太宰治假装受伤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可怜兮兮的盯着友人们,彷佛下一秒就要像小孩子一样哭出声。
「哭啊。」花无荒荆夜面无表情的回应,语气非常敷衍。
闻言,太宰治顿了顿,表情像是吃了闭门羹般。】
萤幕上太宰治瞬间凝固的脸色瞬间让中原中也心情舒畅:「哈,青花鱼你也有这种表情!」太宰治的痛苦就是他中原中也的快乐。
国木田独步的眼镜闪闪发光,他好像找到能镇压住太宰治的家伙了。
至於身为太宰治疯狂粉丝的芥川龙之介瞪圆了眼孔,面色不善的怒喝道:「着女人居然感对太宰先生不敬!罪该万死!」
另一边旁观的太宰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原本以为花无荒荆夜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有表情丰富的一面,而且还会吐槽他的话非常多次。
纵使自己深知萤幕上的一切皆为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过去,但他不免有些羡慕。
他们三人的关系依旧,甚至还有与自己非常合拍的花无荒荆夜一起闲话家常,忘却烦恼与自身差异背景聚在一块儿共度美好时光。
酒吧依旧,可只剩一人感叹冰冷现实。
见花无荒荆夜总算露出与常人无异的表情,福泽谕吉本来担忧的心情得到抒发。
那边的外甥女似乎比他这一方的孩子还要活泼,像正常人一点。
此方的花无荒荆夜,比萤幕上那位和友人们互相来回吐槽的少女还要冷漠,犹如行屍走肉似,一丝一篓,所有的灵魂都被掏空。
福泽谕吉在自己妄想中,向前方若隐若现的幻影伸出手,却抓了空。
她的眼神永远冷漠空洞,总是藏着孤寂与煎熬。
不论他再怎麽努力,仍然无法阻止她奔向死亡。
【「说实话。」坂口安吾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说:「每次在这里与三位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在黑社会做不法勾当的一份子了。老板,多谢款待。」
安吾拿起吧台上的行李站起身来。
「你那个包是出差带的行李吗?」织田作之助指着安吾的包发问。问题本身并没什麽深意,他只是没能找到其他挽留他的话罢了。
「是的,没放什麽重要的东西。就是香烟、防身武器和折伞——。」坂口安吾敞开行囊给其余三位友人查看:「再就是工作用的相机了。」
一见到香烟,花无荒荆夜的脸色便有点难看。
她从不吸菸,讨厌烟。
她诚实的表达自己的关心:「菸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花无荒小姐。」坂口安吾礼貌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马上看出答案的江户川乱步突兀的呢喃着。
聪明如他,任何细节都无法从他翠绿的眼中逃出。
听见侦探先生说话声的太宰治只是淡淡的笑着。
不愧是乱步先生,马上看出端倪。
【「对了,我们来照相吧!」太宰治用开朗的声音很唐突地说:「作为纪念。」
「什麽的纪念?」花无荒荆夜对太宰治的话感到疑惑。
「纪念我们四个聚在这里。或者是庆祝安吾出差回来、织田作成功拆除哑弹,又或者是花无荒从另一方回来,什麽都无所谓啦。」
「那就如乾部大人您所愿。」坂口安吾耸了耸肩,从包里拿出了黑色的相机。那是一台老式的胶片感光相机,已经用得很旧了,黑色的涂料有好几处都几乎剥落下来。
「啊,我先离开一下,你们拍吧。」见到相机,花无荒荆夜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走出范围。
她不喜欢照相,她每次只要拍照都会闪的老远,直到拍照结束或已经离开范围。
如果是被迫拍照的话她的脸色会特别难看。
太宰治立刻起身把花无荒荆夜按在椅子上:「别客气~照得帅一点哦!」
与太宰治对上视线的当下,花无荒荆夜便知道难逃一劫。
望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花无荒荆夜,坂口安吾无奈地苦笑着照下了太宰治、织田作之助与花无荒荆夜的身影。
最终,在调整好相机後,他设定好定时拍照,拍了一张四人合照。
那便是影片开始前那张位於酒吧的四人照片。】
黑白分明的照片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影片中的影像渐渐被漆黑所吞噬,最後再度浮现眼前之时,便是那张照片。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从寂静的播放室中响起。
【「太宰,你怎麽突然想起要照相了?」
「现在不照的话,总觉得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我们四个在这里相聚的事实保留下来了。不知为什麽,总有种奇妙的预感。」太宰治轻轻笑了。
那抹笑意轻飘飘的,若有若无。】
众人微微皱起眉头,他为什麽无缘无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就像是,後面即将发生什麽。
萤幕上的照片裂开成一块一块碎片,随後百花缭乱。
四人再次出现於萤幕上,可诡异的是唯一背对镜头的是花无荒荆夜。
【正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一天,成了将我们之间不可目见的某种东西消失後又再度归来,缔结编织成新的不可视之物。
我们从未设想到那便是一切的开端,亦是至此沦陷於未知深渊中的那日。
一层层,那抹神秘的色彩晕开,将那些解答所包覆。
在此之後,便加速奔向无法预见的轨道。
因为四人当中的一人,在那之後不久便失踪了。】
最终,黑发少女惊鸿一瞥,消失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