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夏思默一如往常背着书包去二年一班教室寻人，谁知同班同学们说袁景澄已经走了。刚开始她还觉得奇怪，一向都是两个人一起放学回家的，今天怎麽自己先走了？怕她因为早上升旗典礼迟到的事情找他算帐吗？
不至於吧。
直到缓缓步出校门，在树下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夏思默才明白为什麽。
她走近，用力扯了扯那个看起来就没装东西的书包，没好气道：「你他妈的怎麽又翘课？」
「问题学生就是要翘课啊。」他咧着嘴，塞了个毛绒绒的小玩意儿到她手里。
夏思默一愣，摊开手心道：「……チビトト？」
「什麽偷偷？」袁景澄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刚才夹的，本来是想夹旁边的乔巴钥匙圈，位置没算好，夹歪了。」
「然後呢？」
「这个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吧，只好送你，」袁景澄耸耸肩：「别看我，我是绝对不会用这个的。」
夏思默捏着那坨白色的小圆球，上面有两只呆呆的小眼睛与她对望。
チビトト是宫崎骏动画《龙猫》里尺寸最小的一个物种，俗称小龙猫，平时身体是白色，但必要时可以隐身变成透明的。
是她一直都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所以真的是位置没算好才夹到的吗？
她抬头，只见袁景澄抢过东西、三两下别在她的书包上。
「好啦，其实是封口费，」她听见他低沉沉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别跟我妈说啊。」
如果要说夏思默的成长过程中有什麽自豪的，大概就是「挺有长辈缘」这事，虽然这里头有很大一部分算是她刻意经营的。
她功课好、长得也算乾净漂亮，除此之外演技又──欸，不是，是品行又佳，因此一直是师长眼中的模范生，形象好到偶尔犯错都被认为只是小失误。像升旗典礼迟到十几分钟才冲上台领奖这种事，别的学生只怕早就被骂到臭头了，班导却什麽也没问她，还因为领的是成绩优异奖给了她一瓶苹果汁。
不过对袁景澄来说，除了受师长爱戴以外，夏思默更重要的价值是──
很得他老妈的疼爱。
从学校回袁家只需要十几分钟，夏思默跟在袁景澄身後进了门，马上被屋子里的饭菜香味扑了满脸。她将自己的皮鞋脱掉整齐排放在门边，下一秒却被袁景澄踹了两下脱掉乱扔的鞋给砸到手。
「妈蛋！又给我乱丢！」她低声骂了句，幸好厨房正开着抽油烟机，盖过了她的声音。她瞪了袁景澄的背影一眼，把他的球鞋一并整齐地排在门边。
刚放下书包走进饭厅，就见袁母端着两盘菜出来。
「小默来啦？」见她来，段淑蕊比见了自己儿子还高兴，满脸慈母微笑：「先洗手吃饭。冰箱里有块栗子蛋糕，今天刚做就卖完了，特地给你留了一块。」
「谢谢阿姨。」夏思默甜甜笑了下，便转身去洗手间。
至於方才进门就被忽略得很彻底的「亲儿子」袁景澄，此时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身後，涎着脸问：「那我呢？给我留了什麽？我最爱的德式黑森林呢？」
不问还好，问了便招来段淑蕊的爆打──锅铲柄像雨滴一样落在他身上，打得他在饭厅里鼠窜。袁母冷着脸骂道：「我给你留了饭桌上那封学校寄来的信！你慢慢拆去，看看是记过通知书还是退学通知书！」
听见学校又有信来，袁景澄啧了一声，「妈，那是学校寄给家长的，又不是寄给我的，你应该自己拆才对啊。」
「说什麽胡话！」段淑蕊操着锅铲又往他身上招呼，怒道：「你让我怎麽跟你爸爸交代？嗯？我多怕晚上睡觉被他在梦里掐着脖子、质问我为什麽把儿子养成这个样子！你还不检讨？」
「什麽掐脖子啊？小孩子打架才掐脖子啦！」袁景澄严正抗议道：「爸抓坏人的时候都是迅雷不及掩耳、直接锁喉好吗？多帅啊。」
说着，像个猴儿似地在原地比划。
「是啊，你爸是多正直守序的人啊，」段淑蕊狠狠瞪他一眼，走回厨房还在碎念着：「你怎麽就长歪了呢？」
夏思默在洗手间里用肥皂搓着手，听了母子两人的对话笑出来。每次听他们这样一来一往地斗嘴，她总会忍不住心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