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子踏在血泊中,
灵魂渗入泥土最深底,
永恒不会永久的持之以恒,
所以故事才被流传在时间里。
黑色的人影正摇晃着,咿咿呀呀宛如刚学会牙牙学语的幼儿般模糊不清歌唱着。
悦耳的歌声彷佛在欢庆着什麽,一声大过一声,愉悦的欢笑声在永不见光的黑暗里响亮刺耳。
同样的句子、不变的旋律就跟坏掉的唱盘一样不断重复,唯一变的只有唱歌的人的年纪与性别而已。
高亢的声音几乎震破黑暗,他们依旧自顾自的扯开嗓子高昂,重复着不完整的歌谣。
『第一个孩子踏在血泊中,灵魂渗入泥土最深底,永恒......』
歌声绝不止歇,将会永远传唱下去。
※※※
「嗯?」借助风精灵帮忙轻松奔跑的冷云雪停顿一下,紧急煞住飞快的脚步,竖起耳朵环绕四周扫了一圈。
没料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差点一头撞上的褚夜来不及收住内力,右脚踩的太过大力,脆弱的树枝承受不住直接断裂摔下去。
重物摔在地面的巨大声响吸引冷云雪的目光,看见某个笨蛋四脚朝天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幸好内力这东西不是假的,强健身体保护脆弱部位还说能办到,不然以这大树高度,就算底下草长的在茂盛恐怕不死也会摔个半残。
轻盈如猫般从高空一跃而下,冷云雪点头看按着脑袋的人,问道:「摔死没?」
「......没有。」
有这样关心人吗?
「啧!」
这是他没摔死很可惜的意思吗?
褚夜沉默,很乖的没开口说些什麽,等到全身疼痛缓了些後就跳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
「我感觉到木森好像跟人争执起来了,森林应该是在帮他。」靠近一点就能感觉清楚的冷云雪扫过风精灵害怕逃跑的样子,撇了撇嘴,「在前面不远了。」
看来这森林会护短,他以为只会吃人就没用处了。
「有人敢在血慾之森动手?」似乎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褚夜很有兴致的摸着下巴,「已经很少人会在森林里动手了,就连那些老怪物都很少有那胆子,挑这里打呢。」
那些老怪物又是哪位?
撇了眼一脸发现新玩具的褚夜,冷云雪动了动手继续往前。
越往前就越能感觉到空气的骚动以及浓烈的杀气,依靠风精灵的冷云雪在往前没几公尺就听见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身後的褚夜则是在快看见的时候才听见。
「有热闹可看了。」很有兴趣看古代人打架,冷云雪回头对褚夜比了安静的手势,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
被一个普通人比安静的褚夜沉默,其实他更想跟前面的人说那面具旁边的铃铛拼命响,除非耳聋谁还听不到?
没种讲的褚夜继续往前跟进,三两步就跑到少女的前面,弯低了腰做出攻击的预备姿势,就怕有人会发现他们直接杀过来。
他很确定,冷云雪本人没有半点内力,虽然他知道他一定有自保能力,但他能感觉到跟木森打起来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习武之人,极有可能是武陵高手。
他必须要保护楼主。
原本在前面走好好的冷云雪眼角闪过一抹身影,後面的人瞬间窜到他面前用身体挡住他,似乎很怕他们靠近战场後会被人发现而卷入。
这是在.......保护他?
冷云雪面具下的眼眉微微扬起。
他在这古代是没暴露太多没错,但如果是陌生人,没把前面的人推出去挡攻击就不错了,更别说会挡在前面了。
尤其褚夜看起来就是身居高位的人,在这月隐楼的位置就算不是万人之上,也肯定仅一人之下之类的位置,照理来说应该习惯别人保护他而牺牲生命才对,怎麽可能会自己跑去前面?
也就是说,这个褚夜,是真的把他当楼主,就算他不愿意接下这个位置。
心情很复杂的冷云雪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他到底该不该帮忙?
「楼主,就在前面不远了,您先待在这里,属下上前去看看。」挡住冷云雪的步伐,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不需要风精灵就能听见金属碰撞声,恐怕就在前面不到几步距离了。
看见冷云雪乖乖点头,褚夜一个箭步向前,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眼前。
被留下来的冷云雪没有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反而又往前跳了几棵大树,然後坐在一棵不明显但他可以清楚看见前面情况的树枝上。
摇晃的铃铛发出的声响不大也不小,照理来说内力深厚的人应该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前面在打架的几人却无一人听见,不知道是打得太认真还是怎麽样。
脑袋靠着树干,冷云雪微眯起眼睛。
木森一个人对上了对方十五人,也许是木森武力比较高强,身上除了一点擦伤以外,基本没受太重的伤,反而是对面伤得比较严重,甚至有两三个人被挑断脚筋坐在地面死死瞪着木森。
乍看起来木森游刃有余没什麽太大问题,只要再多点时间就能结束这场闹剧。
应该是没他的事了。
稍微扫了下附近,森林缓缓随风摇动着,看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却无人知道这道冷风暗藏着多少危机。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要负责走过路过错过就好了。
那他还是闪人了呗。
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冷云雪从刚刚过来的路原路跳回去,完全无视刚刚离开的人说的话,没有半点良心抛弃队友。
只是他在离开之前,他回头了。
洽好看见褚夜从暗处出手帮助,他停顿了那麽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得暗芒後,脚下的步伐瞬间加快,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树枝上,仅留下一抹女子特有的清香。
※※※
逃离森林的冷云雪走出了森林,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谁家的院子上。
一眼望去,宽广的院子满是绿意,没有一般人会种的花朵之类的,整片草地修剪整齐,乾净俐落的连棵树木也没有,只有旁边伫立着一栋看起来破败,却又很乾净的矮木房。
好奇做死的走过去,他先感觉周遭没有活人气息後,然後躲在窗户旁边朝里面偷瞄一眼,里面也没有半个人,空荡荡的,另外一侧的墙壁都倒塌了一半,通风的都能看见对面长满攀爬藤蔓的围墙,好像是个被人荒废遗忘的地方。
屋子内透出淡淡的弱光,可以清楚看见屋子里面不但简陋,家具也仅有一张旧床榻和缺角的桌子,便无其它的。
不像是人会住的房子,可是又乾净的让人匪夷所思。
照理来说如果没住人的地方应该充满灰尘与一些小生物才对,但里面什麽也没有,屋子里面也没传来半点霉味,清冷的隐约能闻到淡淡薄荷香。
难不成这里有人偶尔会来?
想到这可能性,冷云雪决定赶紧离开这里实际,万一被抓到就不好了。
正想翻窗闪人,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响起,似乎是有人拖着脚步一点一点走过来。
心喊一声不妙,怕翻墙出去的那刻被人看见,冷云雪左右看了一眼,脚尖一蹬翻上了屋顶,趴在屋顶上还下了一层结界以防被抓到。
因为太急,还差点踩破上面的屋瓦掉下去。
这房子也太破烂!
趴在边缘的冷云雪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呼吸等待着。
这个古代不是像原世界只要小心翼翼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只要有呼吸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他只好浪费点力气下层结界了。
不然被抓到,他还要跟人打一架,累死。
因为趴在屋顶上的视线比较宽广,远远就看见脚步声主人的冷云雪微微挑眉。
距离有些远看得不太清楚,但他看见一名衣衫褴褛、右手按着左肩一瘸一拐走来的男子。
对方走得很慢很慢,跟龟爬得差不多,咬牙忍着疼痛走向这破败的院子。
该不会这院子是这男子住的地方?
随着男子的靠近,冷云雪才清楚看见对方受的伤有多严重。
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对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被人打烂撕扯的样子,几乎不能蔽体,让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新旧的伤痕,有鞭伤、烫伤、也有刀伤。
几乎全身上下,除了看不见的地方不确定,就只有脸一点伤痕也没有。
也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左手以诡异的姿势垂着,就像断线的木偶般,随着走路轻轻摇摆,而走过的地方居然流了一地血迹,似乎是受了什麽很重的伤。
「虐待?」小小低呼一声,感觉心里有些怜悯这人。
看起来人不大,说不定比这身体在大一点点而已,居然全身上下都是伤,跟这原主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古代人也太凶了吧?动不动就遍体鳞伤的,很吓人啊!
继续注视那个可能用尽生命走回自己院子的男子在推开那要烂不烂摇摇晃晃的破木门後,又强撑几步走到门口,最终不支倒地。
在对方倒地之後冷云雪解开结界从屋顶上跳下去,蹲在男子旁边把人翻过来。
「欸,你还活着没?」看对方脸色苍白的可怕,稍稍摇晃对方的冷云雪喊了几声。
或许是因为摇晃到伤口痛得他皱起眉头,男子缓缓睁开眼睛,锐利的视线没有因为伤痛而露出一丝软弱,反而带着一股倔强的傲气。
好小子,这人是真男人,伤成这样还这麽坚强。
睁开眼居然看见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男人紧蹙起眉头,反射性以没受伤那手为刃,狠狠地朝他脖子削过去。
身体往後顷的冷云雪轻松闪过对方攻击,男子也早就料到他可能的动作,一个翻滚就从他手里翻出来,藉机直立站起来。
一连贯简单动作让男子的脸更加苍白,身上的伤口流血更加严重,像是不要钱一样不断涌出,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直挺着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受伤了。」没有伪装自己声音的冷云雪也不在乎对方警戒的眼神,从容说道:「收起你的戒心吧,我对你无害。」
男子紧皱着眉头,依旧没有放松自己紧绷的身躯。
「你是谁?」男人冷冰冰的吐出这三个字。
「我是谁不重要,倒是你,看起来不弱却受这麽严重伤,挺惨的。」靠近才发现对方伤比他想像中还要严重的冷云雪不咸不淡的说着,也不知道出自可怜对方还是什麽心情,从随身空间拿出从医疗班拿来的药膏扔给对方,「你可以当我只是路过的路人,这瓶药你就拿去擦吧。」
对方丢得很准,如果没接住就会砸到他的头,在无法轻易移动的男子只能抬手接住那白色不知道什麽材质制成的药盒。
「不需要。」看也不看那药膏一眼,男人又把手里的东西扔回去。
接住手里的东西,冷云雪也没说话,耸耸肩收回袖子里。
「我这药膏可是千金不换的,给你擦还嫌弃呢。」如果不是对方看起来太惨,不然也不舍拿出来的冷云雪说道:「你想知道我是谁,我觉得你先清理好你身上的血污我们再来聊聊怎麽样?放心吧,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受人之托,就只是路人而已,看见你挺感兴趣的。」
再次重复自己刚刚说的话,冷云雪转身当自己家一样推开木门走进破败的屋子,也没关门,让男人看见自己一屁股坐在室内的旧床上,翘着二郎腿。
「给我滚!」男子拖着发痛的身体走进屋内,蹬着那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
「欸,别这麽生气嘛,你也看到了,我很友善啊。」双手一摊,看对方没问出自己是谁不甘心的样子,冷云雪只好指指隔壁,「我从你家院子隔壁来的。」
他家院子隔壁?
一时间没想到什麽,想起隔壁只有森林的男子瞪大眼睛。
「你......」
「别这麽惊讶,我只是进去里面晃晃而已,结果出来再这了。」他也很无奈,夸张的大叹一口气:「我原本要去市集逛逛的,结果出来在这,我也是几百个不愿意啊。」
「你是森林的人?」男子半信半疑,看对方随兴的模样其实信了大半,但还是警戒问道。
「不是,就说了,我是路人。」拨了下头发,感觉这屋里很通风的冷云雪忽然望向门口,「有人来了呢。」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冷云雪身上的男子顿了一下,等到对方提醒他才发现有许多脚步声朝着他这里快步走过来。
苍白的脸色露出怨恨的表情,咬着已经咬破的嘴唇,男子唯一完好的手紧抓着自己垂挂的左手。
看对方表情就知道来人不是好人,冷云雪优雅拍拍屁股站起来,脚尖一蹬就跃上了屋梁上,还欠打的坐下来,踢蹬着悬空的双脚。
原本想说话的男子还没吐出一个字,外面的人就冲进来,人还没看见,声音就先到了。
「废物!还不赶紧滚出来做事!偷懒是不是!」一名大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後面跟了数十个小厮,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或是鞭子之类的,看起来就是来找碴的,「夫人说了,既然还能动就赶紧把东西做一做,你以为你是主子吗?还不赶紧做事!」
大婶用力踹了男子一脚,不知道是故意还有意,特地踹在男子瘸掉的脚,逼得他闷哼一声单脚跪在那大婶前面。
耀武扬威的大婶还不解气得连踹好几下,还让後面小厮一起过来围殴,「贱种!还不做事是在等人伺候你是不是?快点去把剩下的衣服洗一洗,大小姐院子也还没扫,要是脏了家主的眼你担的起这责任吗!」分明就是来揍人不是来要人做事的大婶连连踩了好几下男子可能断掉的手,分贝大的几乎震的楼上的人耳朵快炸掉。
也不知道那男子是经常发生这种事还是怎样,咬着下唇怎麽也不开口,细小的闷哼声消失在那些小厮与大婶怒骂抽打的声音里。
冷云雪皱起眉头,虽然别人的家务事他不想管,但打成这样也太离谱了吧?这根本就是要人命的。
吓跑他们?
不知道该做什麽的冷云雪思索着,看着下面那些人越打越用力,几乎是拿吃奶力气去想打死那名男子,看不下去的冷云雪双手一推,从屋梁上轻松跃下。
「太过分不好喔。」轻飘飘地从上跳下来刚好踩到大婶的冷云雪拨了下头发,潇洒的後脚跟一辗,大婶发出了尖锐惨叫声,「连我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真是糟糕。」
所有人被从天而降的少女惊了一下,只有被踩在脚下的大婶拼命的鬼吼鬼叫,挣扎的想爬出来。
「浑蛋!还不赶紧把这女人打死!当心我跟夫人说!」痛到感觉肩膀不是自己的,大婶跟条离水的鱼那样乱蹦着,「快点杀了这女人!」
听到地上的人要跟夫人告状,那些原本还吓得恍神的人立刻回神,提着手里的武器就要挥下去。
「啧啧。」无所谓别人对自己挥下武器,觉得脚下人很吵的冷云雪更用力对着人家脸踩一脚,顺便借力一个後空翻闪过那些落吓得棍子跟鞭子。
没打到人那些武器自然会落在地板,而被踩在脚下的人,自然就遭殃了。
「啊!!!!!」
大婶发出了死猪的惨叫声。
「我的耳朵好痛......」低声呢喃着,挖耳朵的冷云雪弹掉指甲缝里的耳屎,打了哈欠,「我不想跟你们玩了。」
手一挥,那些还在担心打错人会完蛋的人瞬间像是中邪一样,翻了白眼往後倒。
轻松解决这些人的冷云雪拍拍手,鞋底还蹭了蹭地板,似乎很嫌弃踩了什麽脏东西。
「我只是出来玩的,怎麽就碰到这些事啊?」扫了眼地板那群人,冷云雪转了视线移到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人,「不要惊讶,这招只对普通人有用而已。」虽然对他而言,古代人都是普通人。
没有把後面那句话说出来,冷云雪走过去朝着男子伸手,「起来吧,他们短时间是醒不来了。」
看着那双一看就知道做过什麽事的纤纤细手,男子垂下眼帘,歛去了眼底的情绪。
然後,抬起了头,「你到底是谁?」
声音有些压抑,恐怕是在隐忍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
正常人若是这样,恐怕早就受不了昏迷过去了吧?
「如果你很想知道我是谁,那麽就先说说你的事怎麽样?」明知到对方看不见自己表情,但还是笑了的冷云雪收回手,「说完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男子仰头看着少女弯起的眼眸,面无表情。
低头,扫过身边昏迷不醒的人,又去打量对方身上的衣服。
最後,抬头又回到对方的神秘狐狸面具上。
神默许久,他还是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对方就是很有耐心地看着自己。
他知道对方在等什麽,也知道他在等自己做出一个决定。
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全身上下传来的痛觉。
然後,慢慢睁开眼睛。
「我叫做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