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椥与火玛瑙的切磋越发激烈,所幸二人情绪高昂时还不忘将招式避开云泥居,不过隐里其它地方可就没这般幸运了,真龙族中几名小辈接连跑入云泥居抱怨樱椥、火玛瑙不慎毁坏多处建筑,藏书阁、长老住居、甚至族长孚央书房前的花圃都惨遭池鱼之殃。
今日灾情惨重,檀棂不得不亲自走一趟、向孚央致歉,行至书房近处,园中本长着四季不败、七彩缤纷的麒麟花,如今烧毁了大半,这些麒麟花多是墨夷在世时亲手栽种,未想多年後一园麒麟花毁在麒麟手中。
孚央负手站於花圃前,多名真龙族人正在园中清理花草残骸,檀棂垂着头走向孚央,一连几声抱歉,毕竟屋子坏了她尚可用秘术修复,可花草有生命,她无法违背天道将它们复生。
「父亲若知道我连这一园麒麟花都看顾不好,定然对我很失望。」孚央面色不佳,连着几天商议应对帝江之策让他颇为疲惫,或许因太过疲累,今日的他格外脆弱,没了往日的自信与威吓,「他一生志愿是平定三界、还众生一个安宁盛世,身为子女,我没能替他做成此事,而今连他留下的花草也……。」孚央语塞,心累叹息。
「你要这麽说,我岂非比你更不孝?我啊,不单害死全族、也救不了枒杈,比起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该对自己感到骄傲,我眼中的你可是无所不能的。」
檀棂明媚的笑容缓解了孚央的忧愁,他的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感叹道:「未料竟有让你鼓舞我的一日。」
「我这个蠢蛋多少也有点长进吧?」
孚央掌心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道:「有,檀棂……真的长大了。」
随後,二人进了书房,恰好飞来一只传信鸟通报各族回报可用的战力讯息,孚央处理正事时,檀棂在屋中溜达,东翻西看,可孚央书房内的东西诗书气太重,实非檀棂所爱。
眼一瞥,架上一个小盒子吸引了她的目光,打开一瞧,里头躺着一颗琉璃珠,她记得这颗琉璃珠,这是在真龙族退婚时她归还孚央的那颗代表真心的琉璃珠,多年过去,她没想到孚央还保存着。
孚央书写到一半,察觉不停走动的檀棂突然静了下来、站在架前发楞,问道:「怎麽了?」
檀棂转身,孚央这才看见她手中拿着的琉璃珠,气氛有些微妙,曾经的婚约者已走上不同之途,檀棂早收获新的幸福,孚央却故步自封、执拗守着当初许下不再婚娶的誓言。
孚央起身,默默将琉璃珠放回原位,他没有多言,仅是与檀棂会心一望。
他虽无语,檀棂不得不劝他一句:「我觉得……你可以帮这颗琉璃珠找个主人。」
「我已毁约过一回,此生不会再失约於你。」婚礼上弃婚始终是孚央心底一个解不开的结。
「前段日子师父教会我一个道理,放过自己、活得更开阔。」
「……。」
「孚央,以前的檀棂死了,你也该往前走了,何况……。」
「何况?」
她的笑容十分复杂,彷佛哀伤又带着懊悔,「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
「也许有一天,你会後悔。」
「即便後悔,悔的绝非终身不娶的誓言。」
「……孚央……。」见他如此执着,檀棂心中不舍。
「我守我的誓言,与你无关,不必感到负担。」孚央回到书案前,埋首工作,同时说道:「回去吧,樱椥等着你。」
孚央听闻檀棂、樱椥修成正果,起初确实有些疙瘩,可能在他心底仍觉得檀棂不该属於另一个男子,无关爱情,不过是曾经拥有过她的一种占有慾。
多年前,檀棂决定与帝江缔结婚约,那时她便对他说过,退婚那刻起,她的婚姻之事再与他无关,因此,这回她选择与樱椥偕手,他亦没有立场多言,除了祝福,他什麽都做不了。
然而,对他,檀棂心中终归有愧,若有机会,他希望孚央能放下执着、放过自己。
檀棂离开书房时,迎面遇上夭夭,二人寒暄几句後,檀棂便回了云泥居。
夭夭带来红尾派旋龟族人传递来的新消息,旋龟族勘查婆娑岛四周海域,发现海上莫名飘散着一层雾气,范围遍布婆娑岛周围十里,经验证,雾中带有剧毒,想来是帝江设下的防线。
旋龟族收集了些雾气、转托妖族医者零先生帮忙研制解药,零先生研究数日,发觉此毒源於定界石,估计是帝江从第三颗尚未解除禁制的定界石上头剥离出部份剧毒加以新药合成新毒。
「零先生可否解毒?」孚央问。
「定界石之毒,他自然解不了,还是得靠檀棂的秘术。」
「我方才瞧她恢复良好,应当无碍。」
「她可不能有事,否则我方必败啊。」
「届时安排樱椥、火玛瑙贴身保护她。」
「不用安排,他们俩肯定时刻黏着檀棂。」夭夭笑道。
此时,外头清理花圃的真龙族人吵闹不休,孚央、夭夭移步探看,原来是他们在土中挖出了一块镜子碎片,众人争执着这镜子碎片要留要扔,一派认为能出现在族长书房外花圃的绝非凡品、定是法器,一派认为那就是面寻常的镜子碎片,毕竟无论如何捣鼓,那面镜子依然毫无反应。
夭夭接过手一看,擦去上头沾染的泥巴,这熟悉的镜片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业镜碎片啊!」
「当年地界秦广王赠予父亲那碎片?」
秦广王曾请求墨夷修复损坏的业镜,而後作为谢礼将一片业镜碎片送给了墨夷,天界定界石现踪,三十九王院决议将其封印於崑仑山并派人看守,夭夭作为第一名守卫,临去前利用业镜碎片传话给爱妻商羽,因此他肯定这即是那片业镜碎片。
墨夷死後、事件不断,一片小小业镜早已遭人淡忘,若非今日整理花圃时偶然被挖出,谅谁也不会想起还有这法器存在、甚至不知它何时掉落泥中。
孚央细细回想,墨夷逝世前几日,他曾去书房找过墨夷,依稀记得这面镜子就摆在窗边的架子上,可当他继承族长之位、成为书房新主人後,再未见过这片镜子。
夭夭道:「也就是说,它可能是在父亲身死前後数日掉出窗外、意外掩埋土中数千年。」
他们兄弟二人默契十足,有了同样的猜测,孚央道:「兴许业镜照映了父亲遇害的真相。」
业镜一般用於查看凡人在世时所为善恶之事,同时也能记载照映於镜中的画面,他们认为极大机率是在墨夷与凶手缠斗时不慎将业镜撞落、掉入花圃。
「帝江调制毒药意图暗害父亲,却不透露将毒药给了谁,即便我们怀疑杜衡,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真龙族早就对杜衡起疑,但始终无法将其绳之以法。
夭夭握着业镜碎片,欢喜道:「若如我们所想,这便是将凶手定罪的铁证。」
「只是这片业镜已然损毁,不知能否修复?」
「我们有檀棂啊,用上秘术、立即修复。」
「不,她必须保存力量以待来日大战,你派人将此碎片送去地界秦广王处,他或许有办法。」
「秦广王还得找父亲修业镜,他能行吗?」
「父亲已然不在,业镜时常损毁,这数千年他想必有其它法子修缮法器。」
「好,我立刻着人去办。」
墨夷逝世五千余年,真龙族未曾找出凶手为其复仇,如今业镜出土,真龙族终於见到了替墨夷伸张正义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