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净尔净尔--章九 不只是朋友(上)

正文 净尔净尔--章九 不只是朋友(上)

彭靖云在天蒙蒙亮时才阖眼睡了会儿,等再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已经日头高照。

今年是他到上海过的第一个中国春节,为尽地主之宜,他在Westin Hotel请林海夫妇吃顿便饭。

说是便饭,苗菁菁一到就震撼了。吃饭这地儿海拔高,面积大,光走廊就几条,四通八达都能到达用餐的正厅,把她给绕的,最後觉得就沿着有食物的那条道走,准错不了。

一张圆桌几个人围着吃有点老气拘束,彭靖云让人把二十六层行政楼层的自助餐厅给改了下布局。高脚精致的西式食樽排在自助餐桌上,底下小火炉保着温,沿着餐厅摆了一个周长,正厅安排日式的塌塌米,供一家人聚餐,还有间视听室,整墙的投影电视,可以边吃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还安排了隔音比较好的阅读游戏室。

净尔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彭靖云一直不敢离开,他在书房里办公,隔一会就进卧室看她。

家里的气氛与他心里建设差很大,净尔醒了後挺安静,穿衣叠被,刷牙洗梳,跟平时几无不同。

吃了饭,得去Westin Hotel了。净尔回房换衣服,过年穿新衣,她放下长发,上身穿乳白色的高领毛衣,下身穿绣着糜鹿图案的羊毛短裙,彩虹条纹的打底裤配小廘皮靴,漂亮可爱。

彭靖云坐在床边看她换衣,他在考虑,怎麽开口。

“哥哥!”净尔叫。

彭靖云恍然,妹妹早换好衣服,而他走了会儿神。

“哥哥,过年了呀,哥哥不开心?”净尔蹲他身边,贴心地问。

“净尔,昨天晚上……你还生哥哥气吗?”彭靖云觉得避不过去,而且,一会,安恕方也要到了。

“昨天晚上?没生气呀。”净尔想了想,问,“净尔开心,为什麽要生气?”

啊?彭靖云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你确定开心?”他把妹妹抱到腿上,捧起她脸,小心看妹妹的表情。

“嗯,净尔开心。”净尔很肯定。

彭靖云不做声,与妹妹对视,她小脸认真,眼眸专注,并不躲闪或畏惧。

他不知道的是,净尔把昨晚的事等同於林博哥哥和安琪姐姐做的事。林博哥哥对她说,他喜欢安琪,安琪姐姐也告诉她,喜欢林博,那麽,哥哥喜欢她,她也喜欢哥哥,当然开心!

彭靖云盯着妹妹双眼,往床上慢慢倒下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净尔身後就是床垫,而哥哥把体重附在她身上,她承受不住往後倒,自动自发地就勾紧哥哥的脖子。

彭靖云把妹妹放到床垫上,他不想压着她,两手撑在她耳边,低下头去在她粉色的唇瓣上轻啄了下。净尔眨眨眼,本能地脸庞泛起红晕,然後视线移到他衬衫扭扣上,不敢看他。

彭靖云笑容回到脸上,把唇从妹妹唇瓣上挪开,转到她耳边,含住小巧的耳垂抿了下,“这是哥哥和净尔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噢。”

净尔脸涨红了,林博哥哥也是这麽嘱咐她,那个时候,安琪姐姐的脸变得很红很红。

“哥哥喜欢……哥哥爱你。”她鸵鸟般把头埋起来,听到哥哥在她头顶上说。

下午,林海一家、安恕方和安琪准时赴宴。彭靖云带路,先带大家参观Westin Hotel,然後上顶楼俯瞰黄埔江,再去精心布置的餐厅喝下午茶。

他昨天下午带净尔离开得急,手机也落在游泳池边,有个穿制服的女孩子送上来,他看了看手机,未接电话和语音留言都满了,都是韩燕离留的,最後一句短信,“我回英国。”

“你有事先去忙。”安恕方说。

彭靖云刚一摇头,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霍玉刚”。

“玉刚……”彭靖云接起来,听了一句後脚步一下顿住。“你们在哪里?她现在怎麽样?”他边说边走到一边去,又说了几句,叫制服女孩联络司机,准备车子。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要事,要走开一下。”彭靖云跟安恕方和林海夫妇打过招呼,又把餐厅领班叫过来,嘱咐晚上的安排,安恕方看这意思,估计事情真的紧要,而且彭靖云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你去吧,我陪净尔等到你回来。”安恕方抓住彭靖云等司机的空档说了两句,净尔和林博安琪去游戏室玩还没回来,彭靖云等不及,一会就走了。

开饭了,吃自助餐就是好,不用点菜,不用等菜,想吃什麽就拿什麽。不过就是一桌人头凑不齐,这边还吃呢那边吃完又去拿了,这头刚拿回坐下,那头又出去拿东西了,大家吃完第一轮食物就都走散了。

林海是当兵出身,那身手一拿就是四盘回来,从冷菜到热菜,从烧烤到手撕肉,从汤到甜点水果,一次拿个全,坐那儿不用动窝。林博和安琪吃了会就双双出去拿东西吃,苗菁菁不见儿子和安琪回来,她要去找人,林海笑着说,“待会你迷路了又得我去找你。”苗菁菁恼了,把自己盘里的食物往林海嘴里塞,林海是标准的猫的吃相猪的肚量,来着不惧,把苗菁菁气得,林海笑眯眯调电视频道,两人坐在塌塌米上边看边吃。

安恕方知道净尔昨天没看着《达人秀》,他端了两个人的食物带净尔去视听室,专业的视听室效果就是不同反响,男声女唱的潘倩倩一亮嗓,净尔猛拍手大声叫好。

净尔看得忘形,安恕方也看得入神,他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她时而开心地笑、时而摒气专注选手的表演,时而有些小懊恼,时而撅起嘴捏拳头做些淘气动作。

电视里“安与骑兵”一男一女在合唱,女孩外表温婉,歌喉却嘹亮无比,击鼓伴唱男子已有些沧桑,甘作绿叶,每每侧脸凝视女伴的眼神温柔似水。一首结束,几个嘉宾都说他们发挥得不好,男子接过话筒说谢谢评委,能和她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足以一生记住。主持人接着煽情,果然,这是对恋人,女孩叫“安”,男子取名“骑兵”。

嘉宾们都说好难取舍啊总有胜负啊,净尔突然说,“我觉得骑兵唱得真好。”“我觉得安与骑兵唱得很好。”她连说了两遍。最後,嘉宾说了“NO”,他们被淘汰了。

安恕方把净尔搂进怀里,视听室里没有开灯,投在整幕墙上的电视灯光在净尔脸上不停变化,衬得她眸子里的水波五光十色。

这只是场歌唱比赛,也许几年、甚至一年两年後就没有人再记起电视里的这些俊男倩女,记不得他们唱过些什麽歌。只要,“安”与“骑兵”记得曾在对方身边击鼓唱歌,那已足够了。

他笑着拢起女孩的眼,“安与骑兵”在台上拥抱,而他的女孩都快哭了。她撅起嘴,说不看了,真不好看,电视一点儿也不好看!

安恕方把持不住,含住了一张一合的嘟嘟小嘴。他轻吻娇嫩的小嘴、小脸、鼻头眼睛,“净尔,净尔……”他默默在心里念着,除了合掌捧着她的小脸,他不敢把手放到她身体任何其他地方,他不是圣人,会做错事啊……

净尔摸摸嘴,有点麻,有点烫,涨涨的。

“叔叔喜欢净尔吗?”纯真的女孩就这麽直接地问出来。

“叔叔爱净尔。”安恕方回答。

找儿子找到视听室来的苗菁菁有幸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不能怪她八卦,实在是因为视听室的一面墙是全玻璃的,投影灯光又正好打在两人脸上,想不看见也很难。

苗菁菁兴奋得儿子也不找了,回去跟老公八卦。林海笑呵呵听老婆神神密密又手舞足蹈地描述始末,他在想他跟苗菁菁处对象那些事。他三十岁从前线退下来,给他做媒的人络绎不绝,但甭管再好的姑娘都受不了木头一块的陆军少校,甩他的姑娘多了,连媒婆也开始嫌他,其实他不是真木头,至少和苗菁菁在一起就不是木头。

苗菁菁那时候年纪多小,才十八岁,对木头少校一见锺情。少校不会主动,她就主动,少校不喜欢说话,她说给他听,少校从不用手机,她就每晚准点一个CALL跟他煲电话粥,两个人第一次确定恋爱关系都是苗菁菁红着脸问,“林海,我……算是你女朋友吧?”

可後来有一次苗菁菁病了,而林海出秘密任务不能带手机,苗菁菁一个星期等不到林海一声问候,又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然後,她就崩溃了,崩溃之余写了封分手信,托人带给林海就回了老家。

她老家在上海,那时林海还在西安,林海任务回来,分手信象晴天霹雳一样砸中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个礼拜前还娇娇柔柔勾着他吃饭逛街跟他煲电话粥的姑娘居然一走了之。苗菁菁在信里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可我再也不能喜欢你更多一点,再爱你更多一点了,我累死了……

拜托,姑娘,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怎麽会不喜欢你,你哪一点儿看出我不爱你了!

林海告了假,踩风火轮般赶到上海,苗菁菁回了上海正跟小姐妹们喝茶诉苦呢,林海黑着脸一出现,小姐妹鸟兽四散,一间和式茶室里就剩他俩。林海一拉门说,“苗菁菁,你凭什麽说我不爱你?”苗菁菁震惊了,懦懦地说,“我没看出来你哪儿爱我。”“那我做给你看。”然後,林海就把苗菁菁在塌塌米上办了,然後,乘民政局没下班,直接把她拖去领了证。

“走了!回家了!”林海大刀阔斧地站起来,苗菁菁张大嘴,还没吃饱呢!

“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林海不容分说,连儿子都等不及,就拉着苗菁菁出了餐厅,电梯直下地下二层Westin Hotel专用停车场。

说回家,他打开车子中控锁把苗菁菁推进後座,自己也跟着进来。苗菁菁还在纳闷呢,林海把上衣脱了。他那身材,肌肉健硕漂亮得连二十八的壮小夥子都比不了,早年他下场子跟部队里的人练个搏击什麽的,围观人里女孩子都能不顾矜持吹口哨来着。苗菁菁还在欣赏中呢,一个不注意发现自己都已经被脱光光。

苗菁菁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她本来就一张娃娃脸,现在三十六了还那个样,有时和儿子出去并肩走被人当作姐弟。林海就爱她那样,孩子似的,爱笑爱脸红。

林海肘碰了碰车窗,总装处长的车不仅防弹还防窥防震,所以说,有时车後座也是好物呢……

彭靖云直奔浦东东方医院。

霍玉刚打来电话说,今天中午他在上海浦东机场遇到韩燕离,准确地说,是机场的工作人员发现在地下车库割脉自杀的韩燕离,现场紧急施救时霍玉刚正好经过,於是霍玉刚随救护车送韩燕离到东方医院抢救,直到下午,韩燕离脱离了危险,并转到普通病房後,霍玉刚才想起来通知彭靖云。

霍玉刚在病房大楼门口等到彭靖云,有些事得让彭靖云知道,“燕离……留了遗书。”

彭靖云一惊,幸而知道韩燕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然……

所谓遗书是因为这张纸被血泡成了血书,可见韩燕离割脉时纸就在她手边。如今血迹干涸,暗红得接近褐色,本来的字迹难以辨认。

“纸上写了你的名字。”霍玉刚见彭靖云一脸茫然,只好说。

当时他挤进围观人群中叫出韩燕离的名字,救护人员给他看这张纸,上面还有几个字能辨认得出──“爱你 靖云”。“彭靖云……我是。”霍玉刚承认下来,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你跟她……”霍玉刚看彭靖云烦躁地猛按电梯灯,但电梯到了,人又不进去,“你……”他忍不住想再说点什麽,彭靖云忽然转脸对他。

“玉刚……”彭靖云微动了动唇,又抿紧嘴。

“叮”电梯又到了。

霍玉刚一步踏进电梯,彭靖云紧随其後。

电梯门随後关闭,霍玉刚按下楼层。

指示灯数字一层层跳动,霍玉刚目视紧闭的电梯门,崭新!亮的不锈刚门上映出彭靖云锁紧的眉头。

“叮”电梯停在十三层。

门打开一瞬,霍玉刚垂着的手被彭靖云一把握住,“帮我啊……”

霍玉刚心里喟叹,十指与之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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