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心晴头脑空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思维恢复——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毕业，X大本科毕业，刚从国外回来，“学长是Stephen？”
“是。”
心晴笑了，“所以下午故意不接电话？”
“……是。”
“你就算接了，我也未必能认得出是你的声音。”心晴面带嘲讽，“毕竟，已经过去了快十年呢。”
“……坐下来吧，晴晴。”顾泽为心晴拉开一把椅子，动作优雅有礼，口气却带着些命令。
“是学长就没必要谈了，我先走一步。”说完对星星说，“走吧。”
顾泽话中有话，“学妹胆子那么大，留下来坐一会儿有什么不敢的？”
心晴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听到这句话，停下来，举起右手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星星说，“如果我让你帮忙揍个人可以吗？我现在右手不方便。”
“这违反军纪。”星星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给你军令。”心晴笑了，拿出电话，打电话给老头子，又挂断了，深深地叹口气，“算了，我们走吧。”
却被星星拉住，搂住细腰紧紧拥吻。
星星比心晴高太多，他低头吻下去，心晴只来得及往后弯腰，还是没躲过去。
看到星星吻住心晴，顾泽双瞳瞬间收紧，双手握拳。
心晴推开星星，大吼一声，作势要踹，“星星！！”
星星灵活的避开了，心晴更生气地大步走了。
顾泽锐利地盯着星星，这时星星已经去追心晴了，他回头看来顾泽一眼，两人的目光交锋片刻，星星追心晴而去。
顾泽盯着舞台，直到餐厅的演出时间到了，舞台换上别的演员，动作夸张而喧嚣。
他一个人沉默地盯着舞台，脑海中全是刚才那个单薄而绝望的身影，强烈的舞台灯光下，看不清舞者的脸……
心晴又看到顾泽的一瞬间，觉得头皮都竖起来了，但是她表现得完美无瑕，微笑着伸出手去，“顾先生好。”
顾泽趁握手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多握了一会儿，“方小姐好。”
王学伟还有心晴其他的秘书和顾泽初次见面握手后，大家就坐，顾泽先开了口，“贵公司相关的资料和报告我已经全部看过了，不过还有几点问题，希望能不吝赐教。”
心晴微笑，“这是自然的，您请讲。”
这一下午心晴自我感觉状态好极了，越来越入戏，越来越不痛。面对那张可恶的脸，也依旧能保持商务人士的完美形象，心晴觉得今天晚上必须犒劳自己什么。
说穿了也就是那点财务报表和计划书的问题，终于在快五点的时候，顾泽说，“今天到这里吧。”
心晴大方地微笑，“辛苦您了，学伟，今天晚上你务必招待好顾先生。”
“我想请方小姐吃个饭，据我所知方小姐还是单身。”顾泽故意让人听起来他对心晴有追求之意，旁边其他心晴的下属会心地笑了。
“那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请个假。”
旁边的王学伟面上不显，心里一阵唏嘘，上次老板带着的小男生明显是有特殊关系的，这次美国来的客户又有追求之意，所以说金融圈的女人就没几个简单的……
“昨天不肯，为什么今天又答应了。”两人在一家西餐厅就坐，顾泽恢复了脸上冰冰冷的神色，看起来完全不像下午那个客气可亲的商务人士，“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联系过我，也没向任何同学打听过我，你不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吗？”
“不想，我觉得跟我没关系了。学长有事就说吧。我想，还是说清楚好了，”心晴也不再伪装，只是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不过我希望说完了，学长别再出现。”
“哪怕我的决定能令你公司上一个台阶，你也还是希望我不再出现？”
“学长在美国见过我母亲，你觉得我希望你不再出现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顾泽沉默了，记忆中心晴总是穿着简单，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出出身显贵。自己在叶女士的手机上看到心晴的照片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心晴明显褪去了20岁的青涩和天真，但容貌几乎没有改变。大概自己失态地长时间看着心晴的照片，令叶女士误会了，才提出介绍心晴和自己认识。
“最后一次……”提到那件事，即使过去了十年，顾泽作为一个男人也有点难以启齿，“为什么？……”
“因为我怀孕流产了。”心晴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而对面的顾泽却猛地抬起头，冰冷面具破碎了——
“……是我的？！”
“是你的。对，没错，也就是说那个晚上，我已经怀孕一个月了。”心晴表情不变，喝了口茉莉花茶。
“……为什么不说？”
“记得那个晚上之前我对你说过的吗？”
顾泽看到，那个青涩而单纯的心晴，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绝望，抬头看着自己——“你真的要我这样做？”
而顾泽听到自己残忍的声音，“你做了，我就相信你。”
心晴绝望地后退，眼泪瞬间掉落，“我可以这样做，但是你会失去我。”
顾泽感觉胸口一阵楚痛，但他已经不敢再回想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时隔十年，当初轻易说出口的话，连想都不敢想。
没等顾泽恢复情绪，心晴又继续道，“其实，年轻时遇人不淑，失身又失心这种事多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就流产这件事，既然当初和学长发生关系，最后有这个结局，我有觉悟的。不过，流产那天，我从来没那么痛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体可以流那么多血。除了第一次流出的血，其他的血我都收集在一个桶里了，因为我想最后看它一眼……”
心晴抬起头看着顾泽，目光平静无波，顾泽却觉得那目光如刀一般割开了自己的身体，“我找了很久，怎么也没找到，大概是太小了，也可能是第一次就流出去了……找了那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心晴居然笑了，“总之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不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揍你。话说学长也没什么可不满的了，我在派出所期间被你父亲动用私人关系关了三天小黑屋。所以我想，虽然我把学长揍得那么惨，但是咱们之间可以算两清了吧？”
顾泽觉得自己灵魂都被撕裂了，十年前，面前的女孩永远是对自己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永远都用那么恋慕和灼热的目光缠绕着自己，以至于他觉得厌烦和不屑一顾。但他在美国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其实并不了解心晴。
时光带走了那个爱我的女孩……
长久的沉默。
“学长还有事吗？我家里有老人，想回家吃饭。”
“晴晴，恨我吗？”顾泽艰难地开口。
“一开始恨过一阵子，后来就没有了。”
……10年时间过去了，曾经用生命爱过自己的女孩，如今连恨意都懒得给予自己……顾泽感觉灵魂都在被撕裂，他知道此时说这些徒劳而可笑，但他已经无法继续伪装下去——
“我很想你，十年了……每天都想，晴晴……我爱你，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