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这只是保底,销售好了五六千一样赚。废话不多说,你就先去实习一下,十八岁的姑娘人生路还很长,整天闲在家里还当别人以为你失恋了呢!”
“去就去嘛,几时上班呀……”康洛妥协。
于是工作便这样来了。
邹小鸡要去工作。啊,不,康洛去工作。康洛以前干的老本行,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做销售,工资因为年资和城市的缘故有所限制,但福利还相当不错。她是名牌大学生,拿优秀奖学金,还兼职家教,无论是数学语文英语都难不倒她。
当高级护肤品的销售小姐?
辛姐还是有点担心地,应聘那天亲自陪着她一起去。自从合租一幢公寓,辛姐把人盯在眼皮子底下时刻不放,像老母鸡护住小鸡。康洛偶尔会撒娇:“辛姐,你要是我姐姐就好了~!这么棒的好姐姐,我从小是独生女呢——”“那就把我当你姐吧,但是你别指望能从我这个便宜姐姐身上捞好处。”“切。”
辛姐在会所里干了十多年,认识的人那可真是一个三教九流都有。这次听辛姐说,这位销售主管曾经跟她一起在会所做过小姐,不过早早傍了大款从良了。风光了好些年连孩子都生了,可惜小三又出,分手后拿前夫的钱代销了外国一家知名品牌的护肤品,现在小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
辛姐似乎挺羡慕地,康洛觉得人就是如此,本来自己就过得很不错了,还要去羡慕人家。在她看来,辛姐现在完全有能力单干。“你以为单干这么容易呀?!在北京开间酒吧要多少人脉关系,秦仲霖他会罩我一辈子吗?情侣一分手啥关系都没有了,更何况是我们这种旁系者。”
“所以辛姐你一直没有辞职 。”康洛表示了解。
“现在,去吧。你年纪小也只有走这一途了,站着虽然累了点但收入还是不错,办公室里坐的都比不上。”
下了辛姐的车,来到百货公司一楼,整层楼都只卖护肤品。
辛姐的熟人是位白胖但脸色看着有些尖酸的妇人。年纪约莫四十岁,比辛姐大。看到辛姐来了,上前笑说:“这就是你带来的小妹妹啊?长得这么标致来干这辛苦钱,怕是姑娘干不了几天就走人吧?”
康洛微微一笑,没有吭声。辛姐热情地哎呦一声:“金姐,我就是怕我这妹子吃不了苦,所以扔你这儿来磨练几个月嘛。你看,这姑娘可能会娇气些,但是你放心,这张小嘴儿很甜,不会有事的。”
又是损又是夸的,没让康洛说一句话,那位金姐捂起三根戴满戒指的肥短指头,咯咯笑地跟老母鸡似地:“好啦,你的妹子我肯定是要照顾的。让她先来实习几天吧,看这姑娘儿能否吃得消。”
康洛这才插话,微微一笑嘴甜道:“金姐,你这颗戒指在哪买的呀,好漂亮呀……”这种十根指头六根都戴满的人一定是爱炫耀,拍马屁绝对稳赢。“我上次看到一颗比这个小一点的都要一百万,玉戒指实在太贵了……真是好漂亮哦……”
当销售员的,凡举导购员的,嘴一定要甜,嘴甜会瞎掰最能挣到钱。别看康洛平时冷冷淡淡地,干销售那会儿她在外面跑业务吧嘴是练过的。不是指她牛皮多会吹,主要是她能将实话,将这种物品的实用价值准确地通知到顾客的耳朵里,让他们产生想购买的冲动。
康洛虽然是名牌大学生出来的,也需要一定的年资,除非你特别优秀到让公司亲自来挖人,所以那工资还是从一千块逐渐地涨起来的。她需要一个稳定的公司会有稳定的双休稳定的上下班时间。然后用双休的时间去兼职家教,她在那些年里,一个月同时三个工作那样地做,从来没叫过苦。
这护肤品销售导购员在她认为也是个轻松地活,抽成又高,一个月保底卖出多少,之后超额的就是自己拿抽成。康洛上手很快,本身就会这样的工作,辛姐怕她干不长久,结果这娃一下来三天试用期一过,连金姐都挥着短指头直夸奖:“你那姑娘嘴可真甜,这几天我基本上天天都有销售量,但凡有点那么购买意思的客人全给她拿下来了!”
辛姐心里头那个得意啊,夸了小鸡不就是长她的脸么。“所以金姐啊,不是一般人我压根儿不介绍她来你这儿,我张辛又不是做慈善生意的,你金姐也不是开善堂的,带进来的绝对是好苗子你放心!我这个妹子我可是严格把过关了的!”
金姐咯咯笑,招呼张辛一起打个麻将,下午搓几圈,辛姐笑呵呵答应了。
话再说回来蒋东原这边。
邹小包还债的时候,是项馨瑶代为出面的。蒋东原那时候还在外省,跑去逍遥了一圈回来。回来的时候吧,康洛已经离开了,邹小包也赶紧逃回上海去了。人一个都抓不到。
听说康洛离开,蒋东原是嗤之以鼻地:“就她那样?!”早在心底认为是离不开男人的一株莬丝花,就等着看这女人的笑话。
其实按理说蒋东原和邹小鸡是没啥关系了,撇开了妓女与嫖客就是陌路人了。但蒋东原这人记仇,除了小时候被人挨过揍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尤其是扇耳光,还是一个女人。
要说蒋东原,也是花心肠子却也没有挨过女人耳光,主要是那些女人害怕这一巴掌扇了下去后果严重。于是乎,蒋东原惦记着这个头个扇他耳光的女人。
邹小鸡!
康洛是不知道蒋东原还惦记着她,她还在忙碌地适应新工作,这一晃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该上手的也全熟悉了,她以新人之星在销售业绩上排行第一名。
你说各行各业准是有敌视地,公司为了让员工卖命,推出好的福利。金姐就加以利用,也在自己品牌店里搞个销售排行榜,第一名额外奖一千五百块,第二名一千块,第三名七百块。
钱少吧?一顿饭就去了。但这总是福利呢!
为了这一点点钱大家可是会拼得你死我活,甚至在背后恶意相向也是常有的事。而康洛,很明显就成为公司里的箭靶子,人人怒目相向。
怎么说?人家美啊!
康洛可是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那些男人带着女伴来买高级护肤品啊化妆品时,就在这人来人往公共场所下对着人家小姑娘流哈号剌子,一个月已经发生过三回有客人下班来接人并表示包养的意图。
康洛冷笑,同事眼红。她倒无所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她如果合不了群,就会被隔离开来,被隔离出来的孩子是很倒霉地。她不想合群,在她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因为性格使然她很难交到朋友,而且也没时间花在人际关系上。
金姐的表扬什么她都不在乎,她要的是钱,拿在手中的金钱比什么都好。
你说销售员能得多少?和当妓女一样分三六九等,卖最高档子货的导购小姐那抽成真是凶,得利太强。有些品牌店一个月能卖出五件货品就够维持半年的开销了。你说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
康洛拿着工资卡时特别忧伤:“早知道北京工资这么高,我早就来了……”她以前累死累活当家教补贴加起来一个月才六七千,现在手头一个月就上万。
摇头再摇头,这钱,你说为何仅仅是换了一具漂亮的皮相就这么好赚了呢?
辛姐在煎牛排,锅铲翻来覆去把牛排煎得香滋滋地,围着粉红围裙说:“比起你在会所里赚的,这点钱仅仅是你的一个零头。不过也够了,人要懂得止欲,这一万能让你过更好的日子。”
康洛也是赞同地:“也是啊。我这七年里,一年就赚十二万块了,撇开生活开销吧一年存个十万块保证是没问题,七年也有七十万了……”再加上辛姐酒吧的股份,七年吧,七年以后她能成为千万富婆,就足矣。母亲的医药费完全不用操心,然后找那个模样端正的男朋友嫁了。
这一辈子,康洛在二十四岁就已经看到头了。
“什么七年?难道七年后你就不工作啦?你这姑娘也奇怪,先前吧设了个三年,现在吧,又设个七年。”辛姐把牛排装进餐盘里,淋上酱汁。
康洛说:“三年啊,三年是别人的,剩下的时间是我自己的。”三年是为邹小鸡还债,剩下四年是为自己赚钱。她只有七年的时间,这具身体可以使用七年,以前是这样说的。但现在恶作剧之神又话矛盾,告诉她邹小鸡可能会回来。给了一把糖后再撒点盐,又怕咸死了再加把糖盖过盐味。
只要她康洛灵魂没离开的那一天,邹小鸡便回不来。
人生啊人生。
“辛姐,你相信命运吗?你相信每个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吗?”
“相信。”辛姐弹了姑娘鼻尖一下:“做我们这行的看过太多的姑娘受命运折腾。小姑娘,你现在相信命了?”
感觉着辛姐是信与不信之间,信也好不信也好,是左右摇摆的。于是康洛微微笑道说:“辛姐,我信命哦,我非常地相信命运。”
人这辈子生下来,就注定了贫穷与富贵,由不得你不信啊……
“年纪轻轻地被别这么悲观,先吃饭吧。”辛姐不喜欢她那样苦涩的脸色,和十八岁的青春年纪太不相符合了,“像个小老太婆会老得很快。要记住,你以后的人生会过得很幸福。你还有几十年要走呢……”
“……是吧。”可惜只有七年啊,短短的七年……
***
十二月底的时候,一年快到头了。
秦仲霖的生意完全地步入轨道,而尚宝宝也开始积极地寻找工作。尚宝宝喜欢工作,她认为一个女孩子当家庭煮妇会与社会脱节,更容易将自己的丈夫被小三勾引了去。于是缠着秦仲霖在他的酒店给安排一个工作。
秦仲霖问她适合做什么?
尚宝宝数着指头说:“我是学设计的嘛,室内设计的,所以你们酒店的房间就让人家来设计嘛。我要设计总统套房。”尚宝宝是受老天眷顾的宠儿,家庭,感情,乃至事业都是那样地如意。
“你的设计倒也不错,不过成为我们公司的特聘设计员后,我可要按规章办事,你要是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也会骂人的哦。”
“你舍得骂人家哦?!”会撒娇的女孩子是最可爱的,尚宝宝天生就会撒娇,那软侬的声调是男人都不想拒绝。
摸摸那颗小脑袋,于是男人软化:“想清楚了就来工作吧,我会把你捧成中国最出名的室内设计师。”
“嗯!”甜甜地点头幸福地微笑,垫起脚尖往男人脸颊上啵一口:“仲霖,你对人家最好了~!”
秦仲霖只微笑不语。
再说到艾瑞清和小蛮这一对,分分又合合,艾瑞费了千般力气把女朋友给哄了回来,答应买这买那地来讨女友欢心。小蛮拿乔,指定了一档高级护肤品,随便一支200ml就得耗去上万块的昂贵价格。艾瑞清那是眼也不眨地送。
这天接到秦仲霖二哥电话,说是为庆祝尚宝宝正式工作邀一干子朋友出来吃顿饭。艾瑞清便准备携小蛮去。又打电话问蒋东原大哥要带伴去不,蒋东原在那头回说再考虑带不带去,艾瑞清就说了句:“也不知道小鸡公主现在混得怎么样了。要是不行把她带回酒店再重做,东原哥到时把姑娘给带了去,也省了尚姑娘问东问西的。”
这些男人家那一档子事全都瞒着女伴,除了掏心掏肺对待地小蛮。
“你不说我倒把那女人给忘了。就这样,你东原哥我今天手气好别来扫我运气。”
电话挂断后小蛮就不乐意:“你对这男人态度那么好做什么?真受不了你的狗腿子!”
艾瑞清气一堵,有点结巴地怒说:“狗、狗腿子?!我哪时候狗腿子来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我对东原哥尊敬那是因为他比我大,我当亲哥哥对待的!”
“你家世又不输给他,你就像个跟班似地还不是狗腿子啊?!好歹给我长长面子吧?!”
“我、我——”艾瑞清可给气乐了,可惜女朋友才哄回来,不敢惹她生气,只能气得内伤半天挤不出第二个字。最后狠狠地耙了把头发骂道:“我TMD真是谈个恋爱折腾死了!折腾死了!早知道就不谈了——”可惜了,他就是爱上这蛮不讲理不爱体贴的小姑娘,有啥办法呢?自作自受呗。
***
事情还得继续说一件,就是康洛辞职前那位香港来的客人,很想要包养邹小鸡,可康洛人给跑了这事儿也黄了。不过那位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心喜欢上了,来了酒店好几次请辛姐帮忙,辛姐说:“成先生,你也知道小鸡她辞职不干了,这档子事儿我这当妈妈的也不好开口。要不您自己去找她吧,这是她工作地点的新地址。”
辛姐决定在不得罪客人的前提下将烫手山芋丢给罪魁祸首。于是康洛这边就有些麻烦了。
成先生很喜欢康洛,是的,康洛。这姑娘以前和他完全没有交际,他是喜欢上这姑娘的人格魅力,有多少姑娘愿意还钱后拒绝金主的包养,以千万起价算的。这姑娘却放弃了那高薪来这里苦哈哈地一点便是七小时。
康洛这个专柜是采取两班倒的,一天工作七个小时。客人要买什么,你最好把老顾客稳稳地抓在手中,省得被换班的导购员抢了你的客人。康洛在这点上做得相当好,那些顾客是认准了她来买,要来时还提前打电话什么地。以确保业务是在康洛手中完成的。
这个月轮到她上下午班,工作班制很轻松,基本没有倒班的痛苦。下午班的时候,就看到成先生的车子又来了,她想翻白眼。这事儿辛姐给说了,在不得罪客人省得辛姐难做人的前提下,她这几天跟他干耗着,表面还算客气。他会将车子停在场坝停车位上,进咖啡店喝一杯咖啡等她下班。
康洛很客气地拒绝他的接送,但也有免不了的时间,比如成先生诚心想请她吃一顿饭,仅以朋友的身份,便不好拒绝了。
金姐见到那辆宝马车时,啧啧摇头:“小花啊,又准备晚上约会?”金姐有空没空就爱拨弄她手里的戒指把玩,巴不得别人多看几眼。康洛每每要留意的就是她换一颗陌生的戒指时必须保持高度地观察力第一时间去拍马屁。
虚伪地微笑,她的名字被金姐叫出来时真有种想死的心情,邹小花啊邹小花!“没的事儿,金姐我哪能呀,我今天得回家洗被单呢。”装作不认识那辆宝马车是最好的。
金姐这人吧,就见不得别人好,表面和康洛还是和气,但凡有人追这小姑娘时那眼睛就瞪直了脸色就沉了。怕她再发难,赶紧请旁边的专柜小姐帮忙看着下,她去厕所。
但其实吧,是打电话给成先生,请他别再来了,她工作难找呀。
成先生倒说:“小鸡,我养你吧,我给你开个店让你当老板娘。”这是男人要包养女人一惯的技俩。
康洛翻白眼说谢谢,挂了电话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她不擅长拒绝自己的追求者,她更擅长自己亲自去捕猎,成先生的死皮赖脸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准备出厕所呢,电话又响了,这可是好久不见的蒋东原蒋大少来电啊。康洛不太乐意接,她和这人没关系了,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就压根不在意。但有句话那样说的,如果蒋东原要和她作对,她在这个新工作上是混不下去的。
只好等电话响了很久才准备接,人等得不耐烦了便挂了。她刚松口气出门,电话又来,还是这厮的。只好接:“蒋大爷有何指教呀?”声音还是客客气气地。
“秦仲霖的饭宴你陪我过去吧。”那边的男人可真是不客气不客气。
康洛真觉得烦,她厌烦这种目中无人理所当然的脾气,于是拒绝:“我和大少爷没啥关系了吧,您不觉得这样说话实在那有点那啥了么?”
那边笑得冷:“那你想不想要这工作了?嗯?别当离开了会所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如果是这样,你邹小鸡就白呆了两年了。”
啧,果然!康洛在这边气得牙痒痒,也不得不为现实低头啊:“那啥呢,蒋大少爷,总有地儿是你管不着的吧?比方说香港台湾澳门啥的?”
那头吹了个口哨:“倒是听说你最近又傍上一个了不起的大商人,来香港的吧?想去香港吗?”
“我要能把户籍转过去了,那大少爷就管不着了吧?”康洛笑眯眯地挂上了电话。怕电话再响干脆直接关了机。再出去时,又是神色自若的康大小姐一枚。
晚上八点的时候,除节假日外,百货公司人一般不太多,有相对轻闲的时间来发发呆。你别指望能偷时间看小说聊八卦啥地,被抓到了可要被批,所以这发呆才是最安全的。
康洛在发呆时,Alexia打着电话走了进来,叽哩瓜拉一通日语听得康洛微微拧眉,她倒是学了一段时间,只是久未用有些生疏,勉强听了个大概,这位小姐在和哪位男士吵架呢。
Alexia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随手走到康洛这个专柜,睨了一眼上面的化妆品,挑了个眼睫毛问:“这是上个月出的新款?”
康洛点头:“是的,小姐,这是增长型的,有三种颜色,黑色,蓝色,和金色。”
这两年来流行眼睫毛上作文章,尤其是金色是今年的主打款。
Alexia试了试,不太满意地说:“不行,效果太差。”
这已经是相当高档的牌子了,一只睫毛膏就得要近两千多块,结果这姑娘还说效果太差。人比人呀。
康洛还是面带微笑推荐另一款:“这一款的可以吗?不过没有金色的,限量产的您要的话得现进货。”
Alexia拿那只金色的试用装刷了刷,勉强满意说:“还行。这款给我留着,多久到货?”
康洛还很少见到这么利落买东西的女客户,直接手指了指其中几款,就让她打包装好要带走,看得出来是常期使用这款高档品的有钱人。
大客户,一定要长期经营下去。眼睛一亮,又诚心推荐她配套使用,对她皮肤进行检测,哪些可以不用就尽量不用的,一堆话下来Alexia倒也在认真地听。等康活说得口干舌燥后,她倒突然说:“我喜欢诚实的服务员,不会一味地不择手段推销而达到业绩。嗯,你还不错。”
后来人拧了一堆东西走了,康洛还觉得这女人有点奇怪。不过,这仅仅是她工作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
下班的时间,成先生来接人。康洛轻叹,却也没有拒绝。上了车后她直接说:“成先生去吃过大排档吗?吃过路边一块钱一串的烧烤吗?”
显然的成先生皱眉但还是问:“想去吃吗?”
“美食总是藏在民间的。”她微笑说,笑容很淑女,声音也很温柔。
他也微微一笑,然后说:“那我们去吃吧。”
开着高级跑车穿着手工制的顶级西装,去吃肮脏的路边摊。她身上穿的制服是不超过两百块的套装,可以镇定自若,而他明显不太习惯这些肮脏的地方。
她帮他服务,那是一种习惯了吧,觉得无所谓,或许他不敢吃,便问:“我从小看香港电影,那样繁华的城市也有很肮脏的街道。”
“但是我从来没去过。这是第一次吧,我有点小洁癖。”他看起来很勉强,显然虽然是为了讨女人欢心还是坐立难安想马上离开,看得她好笑。
“成先生,我可以吃这里的路边摊,而你不可以呢。”她轻轻地说。
“那又怎样?”他是商人肯定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于是静静等待。她却没再说,而是请老板打包:“走吧,我请您去卫生点的地方吃吧。”然后她带他去了高档店。
现在,他坐得很舒服了,神色自若而镇定。这就是差距,她静静地看在眼底。他翻开菜单问她吃什么,她却打开那打包来的烧烤,神色自若地说:“我吃这个。”
于是,他或许该了解到某些事,面上有淡淡不悦:“你想告诉我,你并不缺钱吗?”
“不,我缺钱。只是已经没缺到必须靠身体来赚钱的地步。”
“我并不只是为了你的身体,我是诚心想与你交往。”他觉得有些生气,这是第一次有女人让他吃瘪成这样,毫不留情地打击了。
她却摇头,明显地不相信:“很抱歉啊,成先生。我以后只想好好谈场恋爱,以结婚为前提。”
他明显地哽住。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在这个物质时代有几人做得到?尤其是她这种身份的……
面对男人的沉默,康洛没有丝毫地忧伤,本就是这样,她给了一个答案而这男人不愿接受。相信过了明天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如果我说我愿意……”沉默了良久他开口,敛下的眼睑掩饰掉那狡猾。尝了她的味道以后或许就淡了,然后再提出分手……
“那更抱歉了,如果你愿意不和我上床的话,我会很感动的。”结果是她更聪明,看得真切,男人的小算盘都被一一道中。他气凝了,沉默再无尽地沉默,直到菜上来她已经吃完打包的烧烤,然后起身:“成先生,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她想,这个男人是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一切风平浪静。康洛正感叹时,却迎来了另一个男人。看到他时,她毫无形象地翻了白眼。蒋东原一见她那模样,本来大好的心情就马上垮了,一张俊脸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无视康洛还在上班中,高傲地下命令:“你跟我出来!”
康洛想叫救命,俏脸僵硬着,看金姐已经走过来了,在看到蒋东原时老脸笑开花:“原来是东原少爷呀!是和小花有事吗?那还不赶紧去!”朝康洛使眼色,怕在她店里闹事对客户不好。
康洛只得无奈跟了出去。
出门转左,两人没走远,就站在旁边。本来是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对这对外形极为出色的男女也免不得投以好奇视线。康洛双手环胸没有好脸色问:“蒋大少,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要你陪我去参加秦仲霖的饭局,会去吧?”他问得毫不客气。压抑对这女人的怒气。
康洛无语地说:“大少爷,您还记得嘛,我已经从良了!邹小鸡已经辞职了!我可不是你们可以挥之去来的妓女!”尾音稍稍提高了点,引来侧目。
蒋东原不想在街上和康洛拉拉扯扯,康洛心思也一样,于是压低了声音冷声质问:“那又怎么样?你邹小鸡从良了难道就可以清白嫁人了?!”
进这行容易,要出来,难!
蒋东原是实实在在告诉她事实,气得康洛差点破口大骂:“我怎么没想到蒋东原也是个无赖呢!”
“如果你乖乖合作点,这场饭局就当给你一万块。不是很轻松吗?有钱赚又有饭吃!”
“操!”康洛终于骂粗话了,抬脚往男人胯下踢去。毫无防备地蒋东原就此倒下,疼得当场跪倒地。这一幕可给好些人瞧到了,哗啦一圈,连店里偷窥的金姐都紧紧地将脸贴在了玻璃上。
“邹小鸡——”蒋东原脸都绿了。
康洛笑得虚假地蹲下来,优雅地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与他脸贴近极近,轻柔地说:“蒋东原,别再来惹我成吗?我邹小鸡不是那么好被欺负的哟~!你蒋东原也真不是一手遮天的对吧?如果我把你暗恋兄弟老婆的事告发了,你说秦仲霖会怎么想呢?反正呀,我想我和秦仲霖的过往交情,应该能逃离掉您的魔掌吧?”
康洛没有镜子,所以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笑得有多么的魔女阴险。狗逼急了也会跳墙,她忍他这口恶气已经很久了!
慢条理斯地站起来,掸了掸短裙上的皱褶,准备迈脚离开,小腿便被男人一只魔爪死死抓住。疼痛逝去的蒋大少爷终于要发威了,满脸阴鸷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得不说,康洛是心虚地,不由后退一步,看他如恶罗刹的脸真是恐怖。
从小腿抓住借她的身体爬起来,再另一只手拽住她的细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了她的骨头。忍住痛呼的声音,她皱眉瞪回去。
反正命根子都踢了,梁子也结大了,鱼网都破了,还怕什么呀?!
“邹、小、鸡!很好,你非常好!”冷冷的几句,是怒极反笑,然后归于平静。蒋东原将怒色全收,面色平常地像三月里的暖阳,一手伸出去扣住她后脑勺扯到唇边,她身子一晃中投入他怀中,他微笑地俯下身埋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好不好?”
那么温柔地的呢喃如情人的低语,扣住她细腕的手和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却是那么坚硬地透着压抑地怒火。看来,是真地惹恼这位大少爷了!“不想惹我,就乖乖地跟我走,否则,我不介意抱你上车的。”
他还有闲心伸出手指勾过她耳边的碎发塞于耳后。
她全身僵硬,那瞬间有些惊恐的面色渐渐地归于平静,同样的面色无波抬头望着他。从他的眼中只有无限地冷,而她得为自己的怒气付出代价。那个时候,康洛觉得人生真不公平。于是,另一只自由的手掌就抬了起来,然后重重扇下去——
啪!
扇下去的手是哆嗦地,因为力气太大了,造成了余力的震荡。她怒红着一双晶亮的美目,紧紧咬着牙瞪着他,那双璀璨的美瞳那样坚毅地传递主人的心思。
他震愕地被扇偏了脑袋,压根儿没想过,一天之内还会有同个女人连着两次打他。于是僵硬在了原地。
而她狠狠地甩开他的箍制,高傲地抬起优美的下巴,那般鄙夷地呸了声:“蒋东原!没用的男人!别以为你能一手遮天!”才不管善后的事,她只是怨极了,气极了,怒极了。这个不是男人的东西!
“东原——”一声惊呼,打断了这对帅哥美女的争执,康洛来不及收回她的愤怒,顺着声音望过去,他们台阶下,站在一对不下于他们出众的男女。
尚宝宝,和秦仲霖。
怒火冲天的眼珠子扫到秦仲霖一脸的震惊上,收敛。她显露了真实的自己,那个被生活磨灭地委屈了怨恨的康洛。仿佛能感觉秦兽那视线,那对她惊讶的表情……有点扎人啊。
蒋东原是从尚宝宝叫唤的那一瞬间就回了神,然后扫向心上人,尚宝宝那一脸的惊讶,却没有他想看的紧张和心疼。不由得心头一丝苦涩,于是扬起有些狼狈而欲盖弥彰地笑容,下意识地就伸手抓过邹小鸡的细腕,而她不知是因为来不及还是其它的,没有挣开他。
“没什么,只是刚刚吵了一点架。”他意图风淡云轻地掩饰过去,为了达成目标,他还下意识地握紧她的骨头让她配合。
她被捏得皱眉,却没有反抗,而是扬起那有些过分虚伪的笑容,但至少,在不够聪明的人眼中,这笑容他们看不穿。“诶……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了,我们刚才闹着玩的……”康洛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尴尬。
尚宝宝再天真也会怀疑:“但是你刚才打了他……”纯粹的吃惊而已。
蒋东原反应很快,一把将女人扯入怀里,笑容挺深情无奈地说:“我惹她生气了。”
这两个男女开始作戏了,他们不在乎别人说他们虚假,只要眼前的天真女孩相信就行。而显然,尚宝宝真的相信他们了,可爱的脸蛋甜甜一笑,松口气说:“原来呀……不过小鸡你好厉害,东原还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呢。”
康洛那一瞬间,笑容整个僵掉。
或许以前,对尚宝宝是真的无感的。但现在,看她笑得那样天真而无邪,用那样纯真的语气开口,这一刻,她真的想为蒋东原这个男人掬一把同情泪啊……
旁边的蒋东原,身子微微一凝,呼吸都漏了吸,该习惯了……手因为绝望而不由自主松了开,连笑容都挂不住。还是旁边的女人将他一扯,他听到她开朗的声音:“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巧,去吃个饭好吗?今天我请客好了!”
“这样好吗?听说你换了工作在这里上班……”尚宝宝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马上向金姐请个假。有蒋大少爷在,嘿嘿,我是借他的面子……”
蒋东原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她很专注地与尚宝宝聊着天,那脸上挂着很美丽的笑容,这才是第一次,让蒋东原真正意识到,原来,邹小鸡真的是个大美人……
肩头一沉,扭头一看,旁边站着秦仲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问得那样轻,他不是尚宝宝那样能搪塞过去的。
总觉得自己太狼狈了,所以蒋东原撇撇嘴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就刚刚被她扇了一耳光而已。”
“你还在招惹她?”他问得淡。
蒋东原眸色却闪了几分,倏地握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以轻松的口语说:“事情有点复杂,我保证我没招惹她,OK?”
秦仲霖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走吧。”
蒋东原耸耸肩,在好友转过身的同时,那眼睛划过阴冷。
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在他人手中的掌心宝却在别人手中是一棵草……
***
那天下午康洛请了假,陪着蒋东原和秦仲霖尚宝宝吃了顿饭,饭后敲定下次一定要出席。
饭局一结束,都近下午三点了,发生了那样的事康洛没心思上班,上了蒋东原的车后就沉着脸没有吭声。蒋东原也没吭声,沉默着开着车,开到了一条河边,然后停下,掏出烟点上。
一室的烟臭味让她拧眉,想下车,车门却被锁上了,于是回过头来冷冷吩咐:“开门!”
他没搭理。她气得咬牙,他懒懒地睨了她一眼,那眸色倒没什么情绪,只是懒懒地盯着。盯得她莫名其妙,有些怪不自在,最后脸红了。
“你脸红了。”他淡淡地说。她恶心恶气地回答:“我脸皮薄!”
“做你们这行的还要脸皮薄?刚才演戏那么面不改色也没见你脸皮薄。”听他声音是没生气了,至少是心平气和。
“啧。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告诉尚宝宝,我打你是因为你的无赖?还是让她知道你苦苦暗恋她?!”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破天荒的他没有生气怒目相向,而是头颅一转,眼睛盯着车窗前方,吞云吐雾半晌,淡淡地说:“你在看我笑话吗?很好笑吧。”
“超级无敌好笑!你就像个白痴似地,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可惜别人不领情!”她嘴毒地回过去。
他呵呵一笑,俊脸上是真的浓浓地自我嘲讽,按下车窗将烟头随便扔了出去,然后发动车子。就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随便乱开,有弯便拐,有路便闯。她要回家他也当没听见,沉默着专注地开着车一直到夜幕降临,霓虹升起。
吼到最后无力,到晚餐时间,他才将车子停在一处餐厅前,她一下车就准备走,被他拽住拖进餐厅威胁说:“你想我和你在大街上吵闹吗?”
她不喜欢让别人看笑话,于是沉默跟他进去吃了那食不知味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