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叶脉玩得有点疯,当天半夜感冒了。倾宁被他的热度烫醒了,拧开灯后听到他在喃喃梦呓着,被吓了一跳,立即下床按铃去叫夏达。
夏达来了后,立即请了家庭医生过来,之后烧退了,也吃了几贴药。叶脉很少生病的,身子也很健康,只是夏达说了,如果一旦他感冒就要马上叫人。
烧到四十度,被叫去问话,她是守护叶脉的小保姆,失职了。
夏叶桦,她的公公冷冷地质问道:“为什么烧成这样才发现?!”语气有些烦躁,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这样的他。
“我……睡死了……”十四岁的孩子,得照顾同样十四岁的孩子,是有些勉强了,但没人会体谅她。
“知道我买你来做什么吗?”他的问话冰冷而无情,“是为了照顾她。妻子的义务就是照顾丈夫,比起保姆,她还要传宗接代,为满足丈夫的任何需求。”所以买她,而不是找一个保姆。
“……是。”她低了头,背在腰后的两手悄悄握成了拳,不甘愤怒与羞辱,这些都是她必须接受的。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是。”
倾宁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之前,她看到那位疼爱儿子的父亲背手伫立在窗前,背影有些落寞。
房门完全磕上,将所有心思关在门外,她是倾宁,是夏叶脉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保姆。
***
叶脉躺了两天,病好了,朝小老婆微微一笑:“倾宁,你真好。”他生病了,她就关在这屋子里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他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床侧的美丽女孩,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住她的小手,在她脸蛋上亲亲。
倾宁没有吭声,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眼任丈夫细碎的吻落在脸颊上,没有一点情欲。他还小,被她吓住后,小弟弟便再也硬不起来,她希望能一直下去,一直到十八岁,她有能力逃离这里时。
倾宁很卑鄙,她也不否认。她喜欢叶脉,却不是纯粹的喜欢,夹杂了太多物质让她待他好,当成宝贝守着。但她不要未来可看得见的命运,她不要活着只是为给叶脉搏生儿育女,直到死去之时。
她看着小丈夫又闭上眼陷入熟睡中了,他的脸蛋有些不正常的红润。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偏惨白的脸。
“叶脉,你别生病了,生病了不好,生病了你的老婆会受罚……”她呢喃着在男孩额头上烙下一吻,冰冷的吻。
倾宁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很饿。她的公公说,叶脉什么时候病好了,她就什么时候吃饭。
脚步有些虚浮,光靠喝水也挡不掉那份空虚。
夏叶落站在三楼梯口,手里拿着肉饼在吃,那股香味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要吃吗?”他拿着肉饼在她眼前晃晃,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肉饼。
很想吃,却不能吃。那是陷阱,吃了,这个比她更卑鄙的男人就有把柄在手中了。
面无表情转身而过,他在后面拍手叫好:“有骨气。”
浓浓的揶揄声夹着一丝阴戾,在她上楼后,没有听到的后半句:“哥哥看走眼了,留着你日后很危险的……”
推门回屋,躺在床上继续和叶脉比谁睡得更多,只是怎么睡也睡不着,因为肚子太饿了。“叶脉,你什么时候才能下床啊……”她快饿死了。
叶脉好了,三天后,又是活蹦乱跳的。
饿昏的少女想狼吞虎咽,可惜食物只有那一点,真正到肚时也就平时的饭量,面色红润后听到小丈夫欢快地站在草坪上呼唤:“倾宁,快来,我们去钓鱼——”
看着那满面潮红的男孩,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充满着无奈。“叶脉,你真是傻孩子……”
***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没事的时候,叶脉再次倒下去了。
那天晚餐上他正在吃虾,吃着吃着便突然倒了下去,吓坏了所有人,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倾宁并没有被准许跟上去,只是那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宅里好空荡,第一次少了人烟是如此可怕。
终于熬到天亮有了点困意,夏达管家敲门,“请帮小少爷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将衣服交给夏达管家时,她还是问了:“夏达,叶脉没事吧?”
夏达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少夫人最好祈祷小少爷没事吧。”那话令她心生不安,心脏狂跳不已。
就在惶恐中又渡过了一日,最先回来的是叶落,见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微微撇唇大步上前坐到她对面,“倾宁。”
唤了声,勾回了她飘远的心神。
“二叔。”她看到他眼窝有淡淡的阴影,是一夜没睡吗?
不敢细想叶脉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又期待有人告诉她,矛盾让她坐立难安。
“知道叶脉得什么病了吗?”他挺好心的。
她摇头,他淡淡一笑,满是嘲讽:“在这之前,你告诉我,你被买进夏家的理由。”
她沉默了下,才回道:“为了照顾叶脉。”
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健康,为了给叶脉生下优秀的基因,大家是这样说的。
“对。”他抬了抬尖细的下巴,顺着沙发背滑躺在沙发上,调了调位置让自己更舒适,然后侧头诡异地盯着她,“更重要的,是为了冲喜。”
冲喜——
冲喜是因而何来的?
那是自古以为流传的迷信,有人病危了,便用喜事来驱除病魔,乞求病人健康……
他在少女面色逐渐惨白中揭晓真相:“你是为了冲喜才被买进来的。算命师说,为叶脉娶个最肮脏低贱的女孩,可保他平安。”
最肮脏低贱的女孩……
不是因为漂亮,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只是因为她符合条件……
“叶脉两年没犯过病了,现在又犯了……如果他死了,你的下场……”他是恶鬼,露出恐怖的戾笑,用最温柔的语气宣布她的死刑:“你得去为他陪葬。”
18
健康活泼的男孩,她已经忘了初次他的病态,伴着她最多的是他红润的脸颊,可以跳可以跑,他健康得和普通人没区别。
只是他智力发育得有些迟缓,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就越能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智商,只有十岁孩童的程度。
于是他被夏家人断定为傻子,在她眼中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还是健康从外表看来和常人无异就足够了。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有病。她被卖进来时,是他病重之时。像夏叶桦那样冷酷的男人也会去算命,为了儿子,他选择迷信,找一个最卑贱的女孩来给儿子冲喜。她被入选了,不是因为外貌,不是因为身体,只是因为她是世上最肮脏的一族,妓女。
让人可耻,让人鄙夷的身份,竟让她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可笑吗?
她却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是野鸡变凤凰,只因算命师说他命格太富贵,需要一个卑微的下人来冲挡那份福寿。
叶脉啊叶脉,他是天,她是泥,还是最臭最脏的污泥,将他这片蔚蓝的天涂得又臭又黑,遮掉一部分的美丽。
***
已经四天了,夏家冷冷清清的,全部的人都去医院了,没人照顾这位小少奶奶。她自己做饭,做给另一个呆在家里的男人。
“你得祈祷,倾宁,如果你死了,哥哥不会放过你,你得去陪葬。嗯,陪葬知道吧,就是你小命结束了。千万不要怀疑这是玩笑话。”
他每天都会说上一次,想看她惊慌失措惶恐不安,只是令他失望了,她的小脸维持一贯的淡漠。
她为他做最可口的饭菜,他会夸她:“你是个好妻子,哥哥的眼光很好。只是,我不知道你有这好命让叶脉活下来没。”
好命?
在他说她是为冲喜而买来时,她是好命吗?是好命啊,只是她不要的这种好命。
夏叶桦回来是第五天,一脸的疲惫,叶落上前轻轻抱住兄长,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哥哥,叶脉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从来就是成功的,在任何事上都未出过错,这次也不例外。”
她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两面人是如何假惺惺地安慰自己可怜的兄长。
可怜?
她盯着夏叶桦,他脸色很不好,深邃的眼浮着浓浓的担忧,淡淡说了句没事打发了弟弟,然后用很冰冷的眼神盯着倾宁:“到我房间来一趟。”
她被他眼中透出的冰冷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一步,抱紧了有些哆嗦的身体。这些天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对她的宣判,她知道是自己失职了,因为高烧而引发的重病,这些罪,她不能推却掉。
“……是。”颤着声答覆,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为儿子担忧得连背脊也挺不直,她很害怕,深深的恐惧让她连抬脚都困难。
叶落在她踌躇间,在她背后轻轻一推:“你别想逃避,祈祷大哥不会再饿你一个星期吧。当然,比起皮肉痛,这只是最轻微的惩罚了。”
她被推上了门,一步一步步伐沉重。
夏叶桦的卧室,她从来没来过,只有隔壁的书房,他每次“召见”她时,都只会在那里。
她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地毯的厚度掩去了她的足音,她怯懦地踱到他面前时,纵然平日再高傲地冷漠着,也会害怕。
冷漠只是她的保护色,褪却了这一层,她也不过仅仅一个十四岁的女孩。
“去拿墙上挂的鞭子来,拿完了,跪在地上,背对着我。”
她听到他如此命令道,她的眼珠子很容易就看到了那条鞭子。平日他爱骑马,这便是他抽打马儿用的。
她沉默着走上去垫起脚尖将马鞭取了下来,然后恭敬地放到他床侧,他仍旧闭着眼。最后,她背对着他跪在了地毯上,紧缩着肩膀,等待着那巨痛。
他睁开了眼睛,枕在枕头上的头颅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从他眼中,看到了个很听话不会反抗的媳妇。
她很沉默,可以说是冷漠?哼,但映在他眼瞳里只是一具哆嗦发抖的单薄身子。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抓起了马鞭,声音低柔而冰冷地质问:“为什么要让叶脉生病?记得我警告过你,不准让他生病的对吧?”
“……对不起,爸爸。”是她遗忘了,叶脉的好身体让她忘记了当年初来时的谨慎。养尊处忧的富贵生活磨掉了她的戒备心,她以为不会有任何意外可以等到成年。
啪!
鞭子抽打在瘦小的背梁上,火辣的痛。
她闷哼着咬着唇瓣,身子微微地弓起,向前趴伏着减轻那份疼痛。
“我警告过你,剪掉自己的爪子,可惜你似乎认为自己翅膀硬了能反抗我?”
啪!
第二鞭,无情地再打下,使了十分的力气,她疼得闷哼出。从来没有被鞭打过,从来不知道马鞭抽在身上有多痛。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匹跑不动的老马,被鞭打着用尽最后力气狂奔,而背上的主人却仍嫌她慢。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毫不手软挥来,他的怒气,借着马鞭传达给她。
“叶脉是我的生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足足十鞭,被打得皮开肉绽,她早在第五鞭时就承受不住晕厥了。
他唤来夏达将她带下去,地毯上有血渍,马鞭上也有鲜血,还有一些被带出的皮肉。他的眼神有些狂热,鞭人的快感让他恍惚起从前,他用这条鞭子亲手抽死了最爱的女人……
***
倾宁发高烧了,背脊的伤有人在处理。她模糊的意识听到人声的咕哝:“下手真狠,这身细皮嫩肉只该用来疼爱,而不是抽打才是……可不要留下疤了……”
她皱紧了眉头,听着那咕哝,陷入黑暗中让自己忽略掉那火辣的痛。
叶脉,求你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