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的下半我来到纽约,上学期时值美国大选,结果宣布後,当我们全班首次聚集在一起,系主任希望聊聊关於整个事件我们的感受。我的系上同学由各种你能想到的弱势族群组成,黑人、美国原住民、亚斯伯格症患者、亚洲人、同性恋、跨性别者等。大家都因川普当选而感到情绪低落,甚至忧郁。其实我原本并不了解,究竟川普当选能为常民的生活带来多大的灾难。同学们纷纷表示,他们在街上不再感到安全,尤其是经过插满了川普竞选旗帜的区域。此後因为川普对於少数族裔、少数性倾向的压迫,让我那阵日子始终感觉隐隐的低靡。
其中有一位我的同学佩姬,他与我们分享了某天早晨他与十二岁儿子的对话。他儿子早晨戴了一个彩虹手环和笑脸徽章在胸前。佩姬问他的儿子:「你知道你戴的东西代表什麽意思吗?」他一向对於「符号」相当敏感。「当然知道啊。因为我想要支持迪恩。」他儿子回道。
迪恩是他儿子一个同年的朋友,本来是女孩,叫作艾琳,但最近正在经历转变期,现在叫作迪恩。本来这个社会对於跨性别者的敌意就已十足强烈,更遑论在川普当选後,所有对於性少数的霸凌更将加剧。他儿子和一群朋友希望能够站出来保护莱恩。
「他总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其他亲戚常说他看起来很软弱,可能是同性恋。你知道吗?如果他是同性恋,我会加倍地爱他。」佩姬在课堂上如此说着。「我不在意别人觉得我是同志,我只想让莱恩知道我们都会愿意为他站出来。」他儿子这样对他说。
「你是我认识最勇敢的人。」佩姬看着他的儿子,微笑地说。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不认为他了解什麽叫做政治,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他的朋友。」
不知何时我早已泪盈眼眶。
我想起了自己,从小在家族里我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软弱」的孩子,我也很确信旁人从没断过闲话。但我的软弱教会了我什麽是爱,还有同理他人那颗渴望爱的心。
自从来到美国,我开始了解台湾的人们有多麽幸福,幸福到我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剥夺别人的权利。在美国,每日都有人因为种族、宗教、性倾向而受到言语或者身体上的攻击。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选择为他的跨性别朋友站出来,却仍能在另一个角落看见有人正以爱之名而行恨之实。
当我来到这个国家,变身为「弱势」之时,才了解到,原来纯粹地拥有、享受爱是多麽昂贵,而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神背後藏着多麽渺小的对於爱的希冀。如果你能够明白,有多少人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就得付出莫大的代价,你会了解有些人们所以为的「爱」有多麽浅薄。
我们每个人都是迪恩,我们都是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