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邪狼--陈森

正文 邪狼--陈森

A市高新开发区位于其东南部,原本是一大片荒地,可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涌进很多外来人口,住房压力渐渐加大。

为了适应情势变化,A市领导班子,特开了这一地段:此处多为工厂,政府为了吸纳更多生产力,提供大量的优厚条件,招揽各界企业,连陈氏集团的总部,也迁移至此。

陈氏集团的掌门人陈森,年纪轻轻,但为人干练卓绝,颇有经商头脑,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在A市混的风生水起。

关于此人,众说纷纭,但在无数传奇中,有一条却是不争的事实——陈森和弟弟陈林,早期靠黑道起家。

即使现在,陈氏旗下还有夜总会和赌场,这里面的勾当不言而喻。

尽管如此,英雄不问出处,如今的陈家在A市可算八面玲珑,哪条道上都有人,产业涉及各个领域,而地产绝对是重中之重。

陈森交人很有些手段,连市长都被他拿下,而此刻那个男人正在陈氏集团的办公楼内,喝着香槟独自庆祝。

是人或多或少都有弱点,只要掐住软肋,还怕他不就范?

男人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手中稳稳的擒着一只高脚杯,举目远眺,想象着XX别墅区拔地而起的壮观景象,不禁热血沸腾。

他昂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即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角,继而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看上去像一只不知餍足的狼。

也许是观赏够了夜景,男人转身走了几步。

宽大的老板台上,放着一叠文件,这是他晚饭时拿到的:文件封面没有任何标题,寥寥几页。

陈森放下高脚杯,指尖轻轻蹭了蹭A4纸。

哗哗……

那声音极其普通,但听到男人的耳中,却是如此悦耳,彷佛是钱币掉进口袋,叮叮当当作响。

映入眼帘的是一组数据,连半个汉字都找不见,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内里的玄机,陈森有些着迷的摸着阿拉伯数字,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这是别墅地块出让的底标。

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却花了他不少工夫市长为人正直,刚开始的几次碰面,十分不愉快,但陈森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对方五十开外,平时谨言慎行,几乎没什么错处,但坏就坏在儿子身上。

小伙子刚从国外归来,顶着海龟的光环,被父亲安排在事业单位上班,可这小子也许过惯了外面的不羁生活,对工作毫无热情,倒是喜欢泡吧把妹。

一次醉酒后,醒来时眼前站着两个警察,而旁边则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便衣二话不说,径直叫他穿上衣服,有什么到警局再谈,小伙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乱了阵脚。

大喊着,我父亲是市长,你们敢抓我?

警察轻蔑一笑,心想你不是市长之子也不会这么倒霉,抓的就是你,不由分说将人带回了派出所。

一阵狂轰滥炸的盘问,直指对方犯有强奸罪。

市长得到信息,气的七窍生烟,可自己只有这么个儿子,本想平平安安的卸任,安度晚年,没想到,天不随人愿。

如果案件普通,还有机可寻,但被警察抓了个现形,要如何开脱?

只得私下找到女孩要求和解,但来赴约的人,却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是陈森,这个三十几岁的英俊男人,笑得含蓄内敛,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此刻他再不明白各中原由,那就太傻了。

气愤之余,不禁有些愧对儿子。

自己尽量避免官场是非,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落了个晚节不保,也罢,在苦也不能苦了下一代。

他这一身傲骨,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于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陈森合上文件,重新回到落地窗前,此时外面霓虹闪烁,一排排路灯在宽敞的街道上排开长龙。

在街道的两旁矗立着许多高楼,好似一夜间平空而来。

陈森回想着两年前的情景——四野荒芜,只有寥寥几处建筑,而后便是一间间临时搭建的彩钢房。

一到夜晚,道上没有人烟,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间或有野猫和野狗的嘶叫和狂吠,名副其实的郊外。

再看看如今,因为发展太快,人口猛增,不得不重新规划,新近开辟了好几条交通要道,以纾解上下班交通堵塞问题。

陈森有时候也很奇怪,这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可仔细一琢磨,不难发现,一些是周边的村民想要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另外一些则是外地打工者前来淘金。

A市发展迅猛的叫人咋舌,工作的机会较多,自然聚拢人气。

陈森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区和四散开来的大小工厂,不禁有些头疼,每天都面对同样的景象,难免觉得乏味。

此时脑中回响着晚饭时,市长大人的一番话语。

市长出生在据此处二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镇子里人口不多,生活水平一般,但由于依靠一座青山,童年颇为得趣。

陈森一直听着,他关心的是别墅的底标,所以听的不置可否。

小学毕业之时,母亲带着他去了山间的一座寺庙,庙宇不大,只有七八个和尚,正值初一,来上香的人却也不多。

在香炉旁有个手持念珠的老和尚,正在打坐。

和尚一直闭着眼睛,当母亲带着他来到近前时,突然撩起眼皮,直直的盯着他看,母亲见此,连忙双手合十。

她朝着老和尚拜了拜,对方还了礼,而后瞅着小孩,笑得和善。

和尚对母亲说,此子将来必取功名,光耀门楣,但业障也不少,如果能潜心修佛,必定逢凶化吉。

母亲听后,连连拜谢,并让儿子上前让大师看个仔细。

老和尚看了片刻,对着孩子说道:如果你将来不能大有功名,那你就来此怒骂贫僧一番;倘若他日加官进爵,也不要忘记给寺庙填些香火钱。

陈森听到此处,微微一笑,带了几分嘲讽之意:这老和尚还做算命的活计?

市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拿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而后从公事包里取出牛皮纸袋。

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推。

陈森会意一笑,轻声道谢,但对方按着牛皮纸袋的手,并没有松开,他死死的盯着陈森。

我帮了您这么大的忙,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男人挑挑眉,收回手指,伸手拿过一旁的法国红酒,轻啜了一小口后,淡淡地说道:市长,您当我是什么人,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令公子……

他还没说完,市长将手扬起。

一直冷漠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他打断了陈森的话:对方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这点不用他解释,他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陈森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下去。

我也算是个高官了,但问心有愧,我希望您能代我去寺庙尽一份善心,好好休憩下院落,捐些香火钱。

陈森愣了下,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实际上这对他来讲,小事一桩,只是他并不信佛,实际上什么也不信,对权力和金钱十分向往。

他特别享受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就像现在。

市长的目光执着而坚定,过分希冀让人有种使命感,可这影响不了陈森,他这个人相当自我。

只要他不想,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他去做什么。

两人目光相互碰撞,没有太大的火花,但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许多,末了,陈森冷峻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破绽。

他露出一抹飘忽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市长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露出今晚以来的第一丝笑容。

城市的生活如此讨厌,每天生活在钢筋水泥之间,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污浊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陈林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上次出去度假是何时?

大概有三年之久,这真是个可怕的数据,他印证了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确实如此,他今年多大?

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那么就要从哪年出生算起。

成熟的女人喜欢忽略年龄,他这个成熟的男人怎么也这样?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他都三十有四了。

但至今未婚,刚开始忙于工作,不想谈恋爱,再后来企业发展太快,不容自己分神,而陈林结婚生子,也多少缓解了传宗接代的压力。

如今这个年龄,却仍孑然一身,外面难免有些非议,但好在自己有定时解决生理需求,否则……

否则那些企业的大佬们也不敢把姑娘使劲往自己面前推,想想前赴后继的酒会,以及家庭宴请,他便十分不耐。

可自己也清楚,婚姻大事是时候做些打算,陈家只有陈睿一个继承人怎么够?

陈森脑子里想出一个既省时又省力的法子,不如哪天自己公开举办家宴,给那些觊觎陈夫人位子的女人一个机会?

尽管如此,想到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扭捏作态,就有些厌恶。

甩甩头,陈森决定将此事放一放,先出去畅游一番,换换心情也好,拿定主意后,男人打开笔记本,快速的键入几个字。

——昭觉寺。

陈森这个人做事向来有条理。

既然决定要去寺庙,那么公司的事情必须安排好,所以他给企业高层开了会,将短期需要解决的问题,逐一部署。

而后打电话告诉陈林自己的去向,让弟弟一切小心行事,有什么及时沟通。

在出发的前一天,陈森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因为并没打算长住,所以一切从简,衣服三四套,外加生活用品若干。

准备好这一切,陈森这一日破天荒的睡了个早觉——平时大都凌晨休息,今天不到十点便上了床。

翌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一辆豪华的吉普停在别墅门前,车门打开后,从后面下来一人,三十左右岁,平头方脸,面带煞气。

他噔噔几步跑上台阶,推开雕花的铁门走了进去。

正在此时,恰巧陈森从屋内走出,身边还跟着手提行李箱的老管家,对方一见男人,连忙堆起笑脸。

“陈哥,车已经准备好了。”

他低眉顺眼,一副恭谨的模样。

陈森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从其身边掠过,径直走向门前的保时捷吉普,而里面的司机,早早下了车。

平时陈森在市内活动,都是此人开车,可要出差,必须带个更稳妥的人,所以司机只是将车开过来。

真正要跟着男人出门的是方才主动打招呼的陈旺。

陈旺虽说姓陈,但跟陈林兄弟并无任何亲缘,只是追随其左右的小兄弟,但此人身手不错,为人忠恳,所以颇得陈森赏识。

陈森腿脚功夫不错,但毕竟没太多实战,带个能干的小弟,多一分安稳。

“陈哥,您慢点。”陈旺紧走几步,赶在男人之前,将车门打开,用手在车顶棚的位置挡了挡。

别看陈旺此时一副奴才样,背后也是个威风八面的主。

陈森有一支保安队,是陈林为了哥哥的安全,特意从手下挑选出的精英,人数不多只有二十个,但各个身手了得。

而这支保安队的队长便是陈旺,为此他很得意。

将车门关上,陈旺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接着按了启动按钮,下一刻发动机发出轻不可闻的旋转声。

陈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开空调。

“陈哥,您看这个温度还行吧?”男人讨好的看向后视镜。

陈森扭头看了一眼车前仪表盘所显示的数字,轻轻点点头——此时正值春季,外面温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但由于陈森身型高大,阳火颇盛,体温要比一般人略高,所以车内不能太过闷热,否则他会出汗。

而出汗是他最讨厌的事。

陈森虽然出身一般,但却十分爱干净,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从青春期开始,周围的人都说他身上有股味儿。

对此男人十分不爽,不管冬夏都要坚持每天洗澡。

但这股味道并未减轻多少,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强烈,这也让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愈加的暴躁。

更有好信的哥们,特意凑近他身侧闻一闻。

当然这无疑犯了他的忌讳,二话没说,将人一顿猛捶,末了大家谁也不敢对他多加议论。

可不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陈森曾经问过陈林,为什么你身上没有,我身上就有呢?

陈林听完后,先是一愣,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森看的一头雾水,没好气的推了弟弟一把。

你他妈笑够了没有?

别人说他不打紧,连弟弟都嘲笑自己?这怎么可以?

陈林抹了抹眼角的泪瓣,看着哥哥恼怒的样子,强压下喷薄而出的笑意,但仍控制不了嘴角略微上扬的弧度。

哥,咱两都是一个爹妈,你有的,我肯定有。

说着,他将自己塞在床下的内裤翻了出来,单手拎到陈森面前,一股浓重的腥颤味,熏得陈森倒退了一步。

用手在鼻翼间猛扇了两下,陈森脸色很难看。

你,你拿这个干嘛,我说的是这个吗?

陈林怔了片刻,颇为不解的看着哥哥,将内裤随手扔在了不太干净的床铺上。

哥,你说的不是这个吗?

陈森气的脸色铁青,但看着弟弟一脸懵懂的样子,也着实没办法,后来仔细一想,他和陈林同处一室,时间久了,大概就闻不到了?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兄弟俩身上都有这种怪味,彼此没有感觉,但外人肯定能辨出异样。

可怎么就没人去说弟弟呢?

(没人不说,是因为陈林那一脸的煞气,没人敢说!)

如此想来,陈森多少有些释怀,至少他不是唯一的那个。

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陈森开始放弃自己的某些原则——他和弟弟,在性格上很是不同,生活态度南辕北辙。

陈林脑子好使,但做事没有长远计划,看重蝇头小利,年轻气盛,争强好武;他呢,则恰好相反,喜欢思虑,少动拳脚,但如果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绝对会全力出击,再者他不滥情。

陈林却女人无数,来者不拒,后来居然搞上了男人。

陈森找他谈了几次,语重心长的说服教育,可这小子表面服软,背地里该干嘛还干嘛,对此,作为大哥的自己能如何?

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踪这些狗屁事?他还真没那个闲心和精力,再有陈林虽然生活作风放荡,但做事卖力,所以陈森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闯出什么遗臭万年的大祸来,也就随他。

至于说到陈森放弃原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男女观念放的更开。

陈家兄弟,都是大身量儿,可模样却不相同,走在路上,回头率不相上下,只是看的内容迥异。

路人觉得陈森样貌英俊,高大挺拔所以多看上几眼,而陈林呢?绝对是看了一眼后,有通缉犯的错觉?

继而再偷偷的瞄上一瞄,如果让女人选,陈森绝对是他们心仪的类型。

自从酒醉后,被一个太妹破了处男之身,陈森尝到了身为男人的乐趣后,也开始有选择有规律的过起了性生活。

有过的女人越多,才发现很多姑娘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们称之为男人味,只有能力最强的雄性,才具备。

陈森对此不置可否,他并不喜欢。

事业越做越顺,生活的圈子有所改变,接触人的层次慢慢在提高,随之生活品味也发生了变化。

名牌手表,高档服装,这些东西触手可及。

还有一样宝贝,是陈森日常必备,那就是古龙香水,当他第一次试用,就被那股神秘而淡雅的味道,深深吸引。

其实男人喜欢用这款香水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能遮掩自己身上的味道。

尽管如此,一旦出汗过多,陈森身上的体味就会加重,日常剂量的古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陈森讨厌出汗。

而在做完某项床@运动后,汗液的分泌难以避免,所以每次睡了女人,陈森都会赶快冲澡。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一路向南平稳前行。

陈森并非土生土长的A市人,他小时候住在一个小村庄里,童年的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有些模糊。

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庄稼,还有坐落其间的村落,陈森觉得分外放松。

不知走了多久,车子开始颠簸:原来吉普下了高速后,行驶在前往昭觉寺的砂石路,正在修道。

预计两个半小时,能到达寺庙附近的镇子,可现在,恐怕要推迟。

幸好坏道只有一小段,后面的路还算平坦,昂贵的保时捷并没有经历过多磨损,眼看日到正中,前方隐隐出现一座石碑。

——枭镇欢迎你

陈旺看着后视镜,没有一丝疲惫,反而带着几丝兴奋。

“陈哥,马上要到了。”

一路景致不错,但大都雷同,没有新意,看久了难免乏味,所以临到目的地,陈森已有了些许困意。

听他这么一说,男人连忙打起精神,观察四周。

绿幽幽的庄稼,偶尔还能看到成片的果树,一颗颗桃子挂在枝杈间,娇艳欲滴,看得人,口水直流。

陈森拍了拍陈旺的肩膀,示意他停车。

“下去买几个桃子!”他见一个头顶草帽的老人,坐在树下纳凉,便让临时司机去买些果子。

陈森车里的小冰箱内,什么饮品都有,可这桃子太过诱人。

陈旺答应一声,随即下了车,迈步来到老人跟前,嘀嘀咕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陈森身量高大,坐在身里久了,难免不爽利,所以他推开车门,到外面舒缓有些僵硬的肢体。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男人掏出ZIP火机,给自己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便看到陈旺跟着老人进了果园,陈森转了个身,顺着笔直的大道一直往前看,没见镇子的踪影,却能瞧见一片绿色的屏障。

陈森心下一动,眯起眼睛,在屏障中仔细寻找,他影影绰绰的瞧见一小块黑色区域,不大,却真实存在。

男人挑开眼皮,微微一笑:那山那寺近在咫尺。

枭镇面积不大,方圆十里。

背靠一座青山,还有一条从天而降的瀑布,随着旅游产业的发展,枭镇被政府重新规划设计,成为一个小规模的旅游景点。

虽说是旅游景点,但只有旅游旺季,才有些人来。

这些人大都来自周边城市,因为青山的景色虽然很好,但跟祖国的名山大川根本无法比拟,所以名气很小。

就拿陈森来讲,他以前从未听说过枭镇,更不知道这里有座山。

吉普车沿着镇里唯一一条宽阔点的主干道前行,周遭都是二层小楼,底下一层是商铺,经营各种买卖,上面则是住家。

陈森从窗口望去,街道上的汽车并不多。

根本看不到好的品牌,路上跑的最多的便是奇瑞和捷达,外加拉客的面包,而自家这辆保时捷着实吸引眼球。

“陈哥,您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在这吃?还是上山再说?”陈旺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皮椅上的男人。

陈森没应声,略略看了看几家饭店的门面,微微皱起眉头。

陈森有些洁癖,对外面的食物很是挑剔,一是怕不干净,二是饭店为了增加口感放的调料太多,总让人吃得不放心。

其中的味精,陈森是不吃的,因为那东西对人体毫无益处。

平时除非重要的应酬,陈森大都回家吃饭,自家的厨子,手脚利落,而且清楚自己的好恶。

思忖片刻,男人决定就近解决吃饭问题。

他并不饿,但考虑到上山可能过了饭点,所以还是简单对付些好了,于是两人在一家拉面铺下了车。

铺子不大,但好在门帘还算整洁。

陈森一边走,一边透过干净的窗子,打量着室内的情形,但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寥寥几张桌子而已。

推门时,里面的人迎了出来。

“哎,来了,快请进!”来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脸膛黝黑。

在此做生意的,大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原本还种几亩薄田,后来搞了旅游开发,才逐渐开了买卖。

陈森走在前面,拣了张看起来干净的桌子坐下。

店主拿着菜单,放在两人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满脸堆笑的看着他们。

“两位吗?”

他先是客气的询问,待到陈旺点头后,继而道:“那您二位吃点什么?我们主营拉面,各种小菜,还有水饺和馄炖。”

饭店很小,厅堂满打满算四十几平,就他们一桌客人,所以店主格外热情。

陈森当初选这里,是因为周围几家看起来,也是这般,只是它的门帘还算不错,直到进了屋,低头一看……

桌子半新不旧,上面似乎还有一层油腻的东西。

男人很想起身就走,可看着店主笑盈盈的面孔,强压下夺门而出的冲动,尽管如此,却没有一点进餐的欲望。

“陈哥,您先来!”陈旺将菜谱,推到男人眼前。

陈森的目光快速的掠过单子,低声说道:“我来一碗拉面。”

“不来点小菜?”还没等店主开口,陈旺抢在了前头。

陈森摇摇头。

店主一看两人的架势,就明白谁是老大,于是他有些急了:“我们店里的小菜,味道不错,您尝尝?”

陈森看也不看他,目光对准陈旺。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有他这句话,陈旺闷闷一笑,十分舒心。

陈旺看起来人粗,但心很细,他很精明,但是在比自己更精明的人面前,只有装糊涂,露出最自然的一面,才是上策。

“来个大碗拉面,一盘凉拌牛肉,一叠黄瓜。”陈旺将自己想吃的都点了。

“好嘞,面要宽的,还是窄的?”店主心里飞快的算计着,这一餐的毛利润,不觉脸上笑容更甚。

小镇里的人们,大都自己做饭,偶尔出来吃一顿,也十分抠门,想挣本地人的钱太难,他的小店大都依仗旅游团带来的外地客源。

“我要窄的,陈哥您呢?”

陈森选择了宽的,主餐点好,店主低下腰身,满脸和悦。

“您们,不来点喝的,你看外面天气这么热,我们有冰镇汽水,还有啤酒。”

四月末,气温火速回升,中午十分,只穿一件衬衫便可,街上偶有着七分裤的女孩经过,让人有种初夏的错觉。

陈旺问了老板,陈森摇摇头,他倒不客气,点了一瓶啤酒。

点餐完毕,店主收好菜牌,刚想走,就听到陈森叫他,回过头来,见对方点了点桌面,一脸的紧绷,马上反应过来。

——这主,一身溜光水滑,是个爱干净的人。

店主先到后厨,跟拉面师傅交代了几句,而后不知从哪里拿了块抹布,颠颠的赶了回来。

抹布还算干净,但微微泛黄,不知洗了多少次。

待擦好了桌子,店主跟着进了厨房,整个餐厅,只剩下陈森跟陈旺二人。

刚跟着陈森出差时,陈旺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脾性,只觉得在这个男人身边,有股莫名的压力。

时间久了,多多少少释然。

陈森非必要场合,话并不多,这跟他的性格,以及身份和地位有很大关系,整天磨磨唧唧的男人,绝做不了大事。

他虽话少,但脑子里装的十分庞大,那是整个陈氏帝国。

五分钟后,店主将小菜端了上来,牛肉薄薄的一片,其间的筋络分明,上面一层辣椒油,几叶香菜点缀其间。

而黄瓜,就是普通的拍黄瓜——用刀背将切成小条的黄瓜拍得四散。

陈森对这些吃食,并不敢兴趣,陈旺看着老板没有动手的意思,自己拿了两双方便筷儿,先将其中一双从中间掰开,相互摩擦,将木屑磨平,接着跟店主要了杯开水。

他将筷子放入其中,做了简单的消毒,而后放在陈森面前。

陈旺跟着陈森久了,自然知道他有些洁癖,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么爱干净的人,跑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干嘛?

这里的吃喝住宿条件,跟A市没法比。

他们过会儿还要上山拜庙?后备箱里可放着行李呢,少说也得住个三,四天吧?寺里的条件能好到哪去?

也许老板受了什么刺激,想求佛?

可他抬眼看了看陈森,虽说是仪表堂堂,但他们陈家所干的事业,跟慈悲可是相去甚远,别人不知道,他陈旺还不清楚吗?

如若不然,陈林也不会给哥哥配了保安队。

想是这么想,陈旺并不敢发问,因为陈森要做什么,根本不是他这个跟班,所能参透的。

正想着,店主拎了一瓶啤酒过来。

“刚从冰箱里拿的,凉的很。”说着,将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不喝。”陈森将杯子推到一旁。

店主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应了声,拿过瓶起子,想为陈旺服务,对方连忙制止,他想摆谱,也不能在这档口。

没看对面坐着的是哪位爷。

拉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满满的一大海碗,清汤上面漂浮着几滴油,还有两三片菜叶。

陈旺开了半天车,有些饿了。

所以拿起筷子,挑起一杆儿面条,放进了嘴里,第一口进去,由于吃的太快,根本没尝出什么味儿。

食物进了五脏庙,暖暖的十分舒服。

“陈哥,你都吃啊!”陈旺刚想下第二筷子,抬眼便见陈森,盯着拉面,一动不动。

先别说它干净与否,这么大海碗,看着就饱了。

陈森成就功名以来,处处讲究品位,吃穿用度,十分精致,如今这粗简食物,根本无从动口。

好在方才吃了三个桃子,弄了个水饱。

“我不饿,你吃吧。”

陈森低声说道,陈旺食欲很好,本想吃个热水朝天,但此时老板不吃,多少影响了他对食物的热情。

所以他吃饭的速度放慢了,连秃噜面条的声音都轻了很多。

陈森给自己点了根烟,见店主在另一张桌子那儿,往外张望,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于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伸手从口袋里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店主注意到烟的牌子,连声道谢。

陈森并未拿打火机,在他看来,这个小饭店的店主,还不够资格,让他递烟又递火,所以店主兀自给自己点上。

“老板,您是哪里人?”店主随意道。

“A市人!”陈森据实以告。

“那你们来这?是旅游,探亲?”店主十分好奇。

陈森倒也爽快,告诉他要到山上的寺庙住几天,听他这么说,店主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原来店主信佛,算是庙里的俗家弟子。

“哦,是吗?”陈森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接着顺着话头继续道:“那您能跟我说说,寺里的事吗?”

店主以为是佛友,所以说话并无顾忌。

山上的寺叫昭觉寺,有些年头,里面住着20几个和尚,主持叫智光,是位心肠慈悲的得道高僧。

寺庙不太大,但信徒不少,他们这个小镇,起码有一半人信佛。

陈森略略点点头:“那他们以什么为生?”

这句话很外行,但店主并没有留意,耐心的给他做了讲解:寺庙的收入,大部分来自香客的布施,再来便是种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待陈旺放下碗筷,陈森已将这座小镇,以及山上那座庙的情况,摸的差不多。

想知道的都清楚了,陈森十分客气的跟店主道谢告别。

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长的眉清目秀。

她家在枭镇的主干道上有一处水果摊位,此时刚过晌午,人们吃过了午饭,都在休憩,所以也没什么生意。

对于春天来说,今年的气温有些偏高,由于镇子在山下,周围树木丛生,又有清凉的水源,并未感觉多热。

女孩搬了个板凳,坐在摊位前,还算惬意。

她手中拿着巴掌大小的一本书,正在津津有味的品读——书的封面看不真切,但纸页已经有些破损。

正当得趣之时,耳边传来刹车声。

女孩抬起头来,恰巧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吉普停在眼前,车身流畅,表面镀了一层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尽管不识车标,但无疑是豪车。

车门打开,从后面下来一个男人,上身穿着纯白色的衬衫,下身则是浅色系的西装裤,待人走近,女孩发现男人的衣服质地很好,干净的让人不忍靠近。

“丫头,你这水果怎么卖的?”

男人的眉毛很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而一头不长不短的板寸,让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孔,更为立体。

“……”

对方的嗓音醇厚低沉,带着某种磁性,听得舒心。

女孩光顾着打量对方,以至于忽略了他说话的内容,陈森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了解。

自己生的好,他清楚的很。

男人挑挑眉,伸手拿过一个苹果,放在鼻端闻了闻,果味不是很浓,是不是放的过久,不太新鲜?

陈森放下苹果,信手又挑了一个桃子。

桃子的个头不大,跟他在果园中买的,根本没法比,男人在水果摊前,扫了两眼,很是不以为然。

到寺庙拜会,第一次不能两手空空,所以才想买些果品,横竖不是自己吃,太过挑剔没什么意义。

“这几样,每种来五斤。”

陈森这次说话时,女孩听的一清二楚。

“嗳,好的!”

她为自己刚刚的走神,有些羞恼,但目光仍黏在男人身上,脑子里不禁浮想联翩:他是谁?从哪里来?做什么的?

青春期是女孩爱做梦的年纪。

陈森对她爱慕的眼神,颇为不屑,这样的女子身边多的很,多到他麻木厌烦,跟她们上床,只是生理需求,没有一丝热情。

男人的事业一帆风顺,但感情生活却很空虚,可他对此不以为意,人生不能两全,自己所拥有的,是很多人望尘莫及。

陈森很贪,他在乎的必须得到,至于不在乎的,顺其自然。

女孩故意放慢了速度,费了番工夫,才将陈森要的东西,装袋过好称,而对方颇有耐心,站在一旁侯着。

将物品递给对方时,女孩发出一阵轻呼。

陈森正从裤袋里往外掏钱,方才他问过价格,没得到回应,这些无所谓,反正多少他都付得起。

从一堆零钱中,挑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捏在手中。

对于她的呼声,男人听的真切,他有些不明所以,目光中满是疑问。

女孩白白的面颊,迅速爬上一抹潮红,她低垂着眼睫,将装有苹果的袋子,又拎了回来,跟着将其一一拣出。

“我给您换些吧!”

她轻声解释着,内心一阵翻腾。

水果在运来的路上,难免磕碰,但由于商家是成箱批发的,并不允许他们打开瞧看,难免买到瑕疵品。

这要如何是好?

商家想出了一个法子,将坏处贴上商标,作为遮掩。

本地人都知道这一规则,所以不会去买这样的水果,但外地人并不清楚,所以这些贴了标签的次品,自然被他们消化。

刚刚只顾着怀春,惯性使然,给帅哥拿了烂货,一时间过意不去,所以厚着脸皮,给人换了。

这些猫腻,陈森并不清楚。

她对女孩的行为有些不解,苹果看起来新鲜程度差不多,为什么要换?接着很自然的联想到,可能是女孩拖延时间的招数。

陈森面色有些不快。

“好了,不要弄了,苹果我不要了,算算其他的。”

男人面无表情,声音没有起伏,但女孩知道他生气了,不禁有些委屈,她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

但对方马上露出不耐的表情,只得识趣的闭上。

萍水相逢,只是过客,陈森本来对她没什么看法,可这一番小动作下来,的确惹人烦,倘若她再敢开口,便立刻走人。

女孩情绪低落,麻木的按着计算器,将键子敲的劈啪作响,很快出现一个数字,她将计算器朝男人扬了扬。

“四十块五,给您打折,给三十九就行。”

陈森微微侧目,对于这种打折方式不置可否。

他将五十的纸币,放在水果摊上,语气带有一丝倨傲:“不用找了。”

说完后,拎着水果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女孩一眼,而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像霜打的茄子——

她缩着肩膀,一脸沮丧,泪瓣在眼眶中,缓缓打转。

车子很快开动,沿着主街一直向前,能看到通往山上的唯一一条较宽敞的砂石路,同样是砂石,这边的却很精细。

没有坑坑洼洼,十分平坦,吉普走起来很顺。

男人扶着额角,目光落在车内不知名的某一角,像是在思考什么。

对于陈森来讲,女人就是生活调剂品,不可或缺,但绝不重要,在A市他被各种荣耀所包围十分享受,但换成女人,确实很累。

没想到枭镇,这么个小地方,女人也这么麻烦。

撇撇嘴,对于自己的男性魅力,他深信不疑,但这并不值得自豪,有时候反而是种负担。

想着以往宴会,无数露骨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很是厌弃。

陈森对女人,有自己的品味。

他不喜欢那种太过淫荡的女人,对于淑女略为偏好,可很多女人,极会做表面功夫,骨子里却风骚十足。

跟他上床前,大方得体,可一旦脱光了衣服,色相毕露,而另外一类,则跟他玩起欲拒还迎的戏码。

总之矫揉造作的,令人发呕。

说到底,陈森喜欢纯真一点的女孩,将矜持看做是一种美德,而不是一种手段,可这样的人,太过稀少。

很多女孩,受了太多物质和情色熏陶,即使纯真,也总让人觉得欠缺了什么。

车子行驶十分钟左右,隐隐能看到褐色的大门。

再近前,整个寺庙曝于眼前,陈森推开车门,棕色的皮鞋,踏在砂石路上,发出咔吱的声响。

迎面而来的空气,清新怡然,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寺门并不高大,约两米多点,远看褐色,近瞧有些古旧,不难猜想,原本可能更艳丽些,例如朱红。

寺门的旁边是两根青色石柱,石柱支撑着一座小脊。

陈森略微抬眼,便看到昭觉寺三个大字,上面镀了一层金色,有的地方表皮脱落,现出里面的灰色石料。

寺门紧闭,其上开着一个小门。

陈森带着陈旺,跨入小门,进到院落中;院子不大,左右配房,外加一间正殿,看起来很是古朴。

院子正中有两颗菩提树,不知多少个年头,高大苍劲。

男人抬头仰望,只觉得枝叶繁盛,直插云霄,好似连接着天上的白云蓝天,带着一股神秘刚正力量。

——汪汪汪

几声狗叫,打断了男人欣赏的目光。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条将近一米长的大黄狗,它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扑将上来,而陈旺见事不好,连忙挡在陈森面前。

“去……”陈旺大喝一声。

也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正殿中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

“戒言,住嘴!”沙弥出来后,朝着大狗吆喝一声,那畜生立刻耷拉着脑袋,开始猛摇尾巴。

陈森和陈旺看的目瞪口呆。

这狗叫戒言?显然这名字是法号,可用在一只狗身上?多少有些怪异?

其实不然,这狗是寺庙的所有物,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为只牲畜取个法号,不为过,很多养宠物的人,也不为其取名吗?

小沙弥转过头来,看向来人,面色有些不善。

戒言这只狗,在佛门呆了好几年,从小就跟着师兄弟混在一起,也许是受了佛光普照,很有灵性。

香客前来拜会,从不大声吠叫,如今这般?

小沙弥猜想很可能这二人,心地不善,所以戒言才会出声警示。

“两位施主,受惊了!”小沙弥还算客气,抬手起礼。

陈森咧开嘴角,露出一排白牙,笑的很和善。

“小师傅,我们是从A市来的,特此拜会智光大师,劳烦通告。”男人上前两步,将来意说明。

小沙弥略微惊讶。

前两天他们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远客前来布施,难道是这两位?

“请问,您是陈施主吗?”

陈森嘴角的笑纹扩大,低声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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