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渴臣--乱分春色【二】

正文 渴臣--乱分春色【二】

擎苍眉头舒展,沉默不语。

她赢得了一个女帝该有的拥戴。

看过兵器营和名册,銮驾过了城墙入校场,徐徐穿过那一片花林。

车马渐近,便能听见马场那头传来的嬉闹喧哗声音。

骊山马场是贵族才能递帖入席的地方,每逢立春、立秋两季,则有帝都亲贵们相邀前来取乐赛马。今次,所到贵胄约百家,咸纳了帝都大半个贵族名流。

初听女帝检阅玄甲军得闲,要过来看看。诸亲贵们无不整衣执礼至马场门前迎接,纷纷为睹风采。明鸾甫下銮驾,哎呀一声。

一道鲜衣华彩的公子小姐们夹道来迎,她第一眼好巧不巧,看见了勤国公府家嫡小姐。

明鸾怔忪,鬼使神差地偏头去看一眼辰九。

辰九随在后头神色淡淡的,耳根微微发红。

勤国公府嫡小姐小字金娘,行首,如今还梳着姑娘头。明鸾纳岚君那一年,帝都便有不少姑娘灰心丧气,而后纷纷谈婚论嫁了。若说年龄,金娘早也该嫁,豪门望族的出身搁到如今,不是等他九贤王,还能等谁。

哎……明鸾想起多年前姑娘家攀比花枝时候的意气场景,金娘把着一枝绿萼浑身贵气逼人,洋洋得意笑她没有。

那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呀……”明鸾长舒一口气,嘴角含着两分孩子般的笑意,伸出手来,“九王叔,腿腿疼。”

擎苍略扫一眼,心里明了个七八分,故意促狭:“女帝陛下,九贤王是长辈。”

明鸾丹寇细染的手轻轻遮了嘴角,声音却不小:“首辅大人有所不知,九王叔疼晚辈,何况本皇昨夜太过劳累。到底是为何劳累……”

辰九无奈澹笑,扶过她的手:“女帝陛下仔细脚下。”

他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微红的耳垂好看得不行。

明鸾喜滋滋朝金娘抛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金娘一看,气也上来,低低与随侍的女婢道:“她自小就这个飞扬跋扈的样子!贯会拿权柄压人身,连九殿下她也强迫!”

那女婢连忙埋头:“嫡小姐可别让人听见,小时候那边是公主,如今可不一样了……”

金娘踱脚:“怪她这样占强,称孤道寡的活该。快去,请擂鼓,下马筹!”

赛马筹则是骊山马场的一项传统余兴节目,一家下彩头,便有名门公子们为争夺彩头,或博千金一笑,纷纷上马相争。赛马获胜者便能赢取彩头的物品,因此,上马参赛的公子们越多、身份越尊贵,便说明彩头越名贵稀罕,下马筹的人家便越有脸面。

这也是小时候明鸾与金娘常常相争的重要环节。

明鸾出身皇族,锦衣玉食自然不少,可是长居深宫到底稀奇诡玩少有。赛马场上多是帝都的名流人家,什么珍馐宝石没见过,便更偏好稀玩奇物。

金娘性子张扬,小姑娘也爱野玩,总能得许多宝贝。故而少时争脸面,明鸾下筹的时候,场面总输给金娘。

便说这头。女帝一行人被簇拥着入了马场。岚君斜点雕花烟杆,一袭紫衣华美异常,随着明鸾一行落座在正中的精美看台。他笑看了一会儿,偏头问低声擎苍:“哟,白毛得手了?”

擎苍自斟一盏茶,轻呷一口,声色未动,只道:“看样子,是陛下得手了才对。”

岚君好不是个滋味,在座位上左右辗转一番:“朝三暮四的小妖精。”

擎苍正襟危坐于看台左侧,重渊默然立于右。周围本有贵族想要前来亲近天颜,远远见了这两尊大佛便都有些胆怯。

明鸾犹不自知,撑着脑袋津津有味看着马场上。

便见一个马倌捧着红绸锦盒,一路高呼:“勤国公府嫡大小姐下马筹——”

明鸾霎时想起幼时那些稚嫩过往,颇觉有意思,招招手问余简:“什么东西?”

余简负手而立:“西溟大陆罕见的星之彩宝石,光耀堪比夜明珠。”

岚君闻声扬眉:“这个倒是稀奇。”

岚君都说稀奇了,那定是价值连城。明鸾点点额头,自艾道:“她果然没变,好的都有,忍不住要炫耀。哪些公子上马博彩了?”

余简答道:“川崎侯、戍部家的嫡公子、永乐公次子。”

明鸾略一思索:“都是贵勋门户,好气派好脸面呢。到底是勤国公府珍馐奇物多,这些公子都盼着夺个稀奇。川崎侯……”

擎苍应道:“您少时还为公主时,川崎侯还是世子。一年前老侯病逝,这位承袭了爵位。”

明鸾想起来了:“小时候金娘下马筹,这位川崎侯每次也必上马博彩。如今算来都要而立之年了……婚配未有?”

擎苍摇头:“不曾。”

小时候不明白,此时倒琢磨出个滋味来。明鸾意味深长笑起来:“哎呀,这便是……天上的星星逐明月,地上的人儿看星星。”说着便觉有趣,唤道,“去请勤国公府嫡小姐过来玩儿……哦不,一叙。”

金娘入楼台时有些得意,不卑不亢坐了,道声女帝陛下。

明鸾觉得好有意思,探问一句:“这星之彩果然稀奇,三位贵门公子都纷纷上马,给了嫡小姐好大的脸面。”

金娘扬起下颌,全盘收了,颇有炫耀的意思:“三年仅得此一颗,自然是罕见。女帝陛下坐拥大曜,哪里会没见过。”

“这倒是第一次见。”明鸾狡黠笑着,“没想到年年岁岁花相似,这岁岁年年,倒也与幼时没有什么不同。那是你总有比我更稀奇的宝贝,引得川崎侯每次必争。”

金娘以为明鸾认输,便止不住地勾唇:“川崎侯马术好,我的东西也值得。”

正说着,便听马车上擂鼓大作。

“谁得了?”明鸾问。

余简答道:“川崎侯。此时正在楼台外候着,说要将彩头赠给勤国公府嫡大小姐。”

这便是更大的脸面了。

明鸾笑得更憋不住:“哎呀,到底是川崎侯会为人做事,如此敬重你呢。好辛苦赛一场,得了彩头还要物归原主。”说着便唤内侍,“去请川崎侯入内。”

金娘却没听出个意思,只以为明鸾夸她的东西稀罕,满心满意的高兴:“川崎侯这是礼节风度,那星之彩光华耀目,我来打支簪子做饰也很好。”说着却看向明鸾,“女帝陛下如今难得来一次,不下筹吗?大伙儿都想要看看陛下的彩头有多珍贵稀奇,能有几位贵勋相争呢?”

明鸾拨了拨头上簪鬓:“倒也比不上星之彩的贵重了。”

金娘笑意渐满。

“那就……”明鸾随手抛出个东西来,“这个罢。”

“一条绸带?”金娘探头一看,甚是不解。

那是一条素色的绸带,瞧着像是发带又似寻常饰铺常见的纶巾。

明鸾甫一抛出来,看台里五个男人都侧目过来。

寻常人看着是普通绸带,近过身的人才知道,那是明鸾里衣上袔衬贴着肌肤那儿最后一条束胸的系带。

岚君一哂,低喃道:“勾引人的东西。”

金娘犹自不解,只想着若是幼时,明鸾也会遍寻宝物前来与她媲美。只好奇道:“一条绸带不直几个钱,女帝陛下难道以此物下筹?这寻常东西,哪会有贵胄公子们争相抢夺的……”

却听台外的马倌朗声传道:“女帝陛下下筹——绸带一条!”

“摄政首辅大人上马!”

“云中柱国大将军上马!”

“北境督军九王殿下上马!”

“御庭西殿岚君殿下上马!”

“首席大侍官大人上马!”

金娘愣了:“???”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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