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雨霁洗漱完出来时,大致扫了一眼,就在自己的桌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打定主意高高挂起。
刚开学,寝室里这三个人她一个都不熟。现在一个狼狈地坐在地上,站着的那两个,盛气凌人得很。
她没闲心没精力搅进不关她的事儿里。
摆弄了几下手机,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安抚了母亲的担忧,又应付父亲的叮嘱,盛雨霁有些累,找了袋牛奶喝。
地上那个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另外两个一直声音尖细地冷嘲热讽,盛雨霁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这些人就这么精神呢?十一点了,还不睡?明天就要去军训基地开始封闭式军训了,当那只是过家家吗?
她烦了,静心听了听,然后转过身,不耐开口:“覃静宜把你们的水弄翻了,就记着账以后打一瓶赔给你们。你们俩现在没水用了,先将就用我的,我还剩很多热水。”
那俩人见她插手了,直觉不好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冷哼几声就进了洗手间。
覃静宜站起身,抿了抿唇,没抬头看她:“谢谢。”
盛雨霁摆了摆手,径自上床睡了。
被子蒙着头,她烦躁地皱了皱眉,真不想住宿舍。
早上六点,新一届大一坐着校车到达市郊的军训基地。
盛雨霁没睡好,有些困倦地半眯着眼。
刚到宿舍放好东西,她是第一个到集合地点的。
原因?那宿舍她多看一眼都想骂人。
简陋就算了,还给人一种很脏的感觉,被褥床垫都是潮湿的。
她没打算搞特殊,但这个她忍不了。床都没铺就直接下来了。
太阳很大,她还穿着两件,迷彩外套的布料简直粗劣,手臂一定红了。
带他们的教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晒的,脸有些红,小声提醒她,把腰带系上。
盛雨霁装没听到。
那教官清了清喉咙,声音大了一些:“这位同学,请把腰带系上。”
盛雨霁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有些放不开的教官,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手下却乖顺地动作着,腰带缠上腰,使劲一拉,在前面系好。
有些宽大的军训服,都遮盖不了她的好身材。
那腰被腰带一束,瞬间盈盈一握,胸和屁股的挺翘都被修饰了出来。
明明哪里也没露,她却生生把这一套迷彩服穿出了诱惑的味道。
那教官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胸和腰,对上她的眼,才骤然反应过来,偏过头去,脸红透了。
盛雨霁嗤笑一声,觉得没意思,低头把腰带放松了些。
撞枪口上,不逗你才怪。
结果这事儿的后续,却让盛雨霁有些咬牙切齿了。
她个子高,站最后一排最边上,那教官每次从她身边过,都特不自在,但是似乎有些不想就这么走了,往往要来挑她的刺。
“手要紧贴裤缝,手指并拢。”
盛雨霁斜眼扔了个眼刀过去,那教官打了个磕绊:“你……你,目视前方。”
她气得翻了个白眼,教官咳了咳,走到前面了还在侧头悄悄看她。
盛雨霁烦都要烦死了,这个连队都是同班的女生,还没到中午已经开始传教官喜欢她了。
眼睛一扫就能看到不少女生偷眼瞧她。
要不是她一直冷着一张脸,怕是要直接说他们俩谈恋爱了。
下午一点半开始训练,正是最热的时候。南方的夏天又湿又热,汗水黏在身上,盛雨霁难受得连多动一下都不肯。
中途休息,相邻的连队间相互拉歌,一个比一个吼的声音大。主席台上几个首长坐着,比平时随和得多。
盛雨霁的那两个舍友,看到没了拘束,就玩脱了,直接大声笑着说:“教官,给我们盛雨霁来首情歌王啊。”
两个连的人都起哄。
盛雨霁的脸黑得不行,正要甩手走人,突然听见一个低沉沉的声音:“情歌王?”
那本来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教官,瞬间立正行礼:“团长好!”
盛雨霁转身一看,一个男人正站在教官身后。教官不矮,少说也有一米七,那男人却高了他一个头还多。
他没穿外套,一件迷彩短袖,不知怎么,明明很服帖,偏偏让人觉得他衣冠不整,一副地痞流氓相,下身的军裤随意扎在军靴里。
男人拍了拍教官的肩:“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声音有点沙,大概喜欢抽烟。说完,也没看其他人,转身就走了。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盛雨霁有些呼吸不上来。缓了缓,她眯着眼,看着那个男人上了主席台,随便捡了把椅子坐下,腿一抬,脚踝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要多没规矩就多没规矩。
真是……帅得要命。
段钺。
盛雨霁把这两个字在唇舌间碾磨了无数次。
看着那男人训隔壁连的学生,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军帽,重心放在左脚,漫不经心,却字字难听。
她眯着眼,觉得身上的汗流得更快了些,忍不住想,这个人说起情话来,一定性感死人。
正想着,教官走到她身边了:“挺直腰,别低头,看正前方。”
盛雨霁又想翻白眼,正要翻,余光瞥到那男人走了过来,一下打住。
走过她身边时,她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突然叫一声:“首长好!”
段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压根没认真看她,就走了。
盛雨霁磨了磨牙,虽然这行为确实很傻,但是一声招呼连个正眼都换不来,她气不顺。
很好。
她眯眼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
盛雨霁明显在走神,覃静宜手肘碰了碰她的,提醒她主席台上有人在看。她瞥了瞥,没看到段钺,又放松下来继续想。
下午的训练快要结束了,她得考虑晚上住宿的事儿了。那个宿舍是不能住的,得跟家里说,但军训开始的时候手机被班长统一收起来了,她没办法打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机。
唯一简单又稳妥的办法,只能是装病了。
至于装什么病,她想来想去选了头晕头痛。
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只考演技。
打定主意了,她就开始酝酿情绪,眼皮懒懒地耷拉着,呼吸放重了,眼神也开始迷离。
本来还想再多些前戏,余光里突然看到段钺从车上跳下来,正朝这边走,盛雨霁心砰砰地,瞅准了机会,倒向了他。
段钺一迈步把她接了个满怀,低头一看,小姑娘脸白白嫩嫩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也湿着,却反而香喷喷的,手没力气似的搭在他的小臂上,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他眼睛闪了闪,一只手从盛雨霁的小腿处穿过去,一只手放在她后背,一发力把她抱起来,直接抱到主席台旁边的临时医务室里。
后面跟进来个人,是盛雨霁他们连的教官,面上全是急色。
段钺瞧了瞧他,想起来什么,对他说:“这儿不用你,把你的那些小崽子们管好,我在这儿看着。”
小教官看了一眼床上横躺着的盛雨霁,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盛雨霁没睁眼,这戏还没演过半,她得继续晕着。
医务室里人挤人,吵得很,她倒是在里间的床上躺得舒服,这儿避光也凉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可能是看在床边这人的面子上?
里间现在除了他俩没人,校医当时听说有人晕了,挤出来看了下,初步判定是中暑,段钺跟着校医出去了一趟又才回来。
他似乎在玩金属打火机,打开又合上,清脆的声音反反复复。盛雨霁觉得有些吵,但又觉得很兴奋,这人就坐在她床边。
打火机啪地一声合上,冷不丁地,那个人沙沙的声音响起来:“还装呢?”
盛雨霁呼吸一滞,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儿,脑子里念头转过几转,缓缓睁开了眼。
段钺又是那个样儿,右脚的脚踝放在左腿膝盖上,胯大咧咧地张着,嘴角嘲讽似的勾着,眉眼是硬的。
她又觉得有些热了,慢慢坐起来,想着要怎么开口。
段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问:“躲你们教官呢?”
盛雨霁愣了愣,眼睛都睁大了。他这是瞎猜的什么?关她们那小教官什么事儿?很快又反应过来,他是觉得她不堪其扰,想装病逃过和那小教官打交道?
但这怎么可能是长久之计呢?
果然,他接着问了:“今天躲得开,过几天呢?你们这军训,可是一个月啊。”
盛雨霁敛着眉,脑子飞速地转动,安静了一会儿,她很慢地转头,眼睛里有雾氤氲,眼眶鼻尖全红了,说话一字一顿:“这位首长,我现在确实感到困扰甚至有些烦恼,但我不至于这样做,我没有装,我只是头痛得难受,没力气没站稳。现在,可以请您把校医叫回来好好给我诊治一下吗?”
也许是她表情太严肃,段钺敛了敛神色,坐直了些,问她:“头哪儿痛?”
盛雨霁合上眼睛,似乎说完这番话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重新躺下,声音也放轻了,轻得像撒娇:“我不知道,哪儿哪儿都痛,太痛了。”
段钺突然觉得耳朵有些痒,想开口发现喉咙也涩住了,他咳一声,站起来出去了。
校医很快带着药进来,拿听诊器给她听了听,问了下她的病症,盛雨霁应得含糊而无力,校医拿不准,看她脸色确实白得紧,便对段钺说:“还是送医院吧,做个检查看看心脑有没有什么问题。”
段钺点头,和校医一起出去,打了个电话叫车过来接。
他回来后手插着腰站在床边看盛雨霁,见她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话说得倒挺干脆:“刚刚是我误解了,给你赔个礼,你哪儿不舒服跟医生好好说,别耽误了治疗。”
盛雨霁没睁眼也没说话,直接偏过了头。
段钺心里忍不住嘿了一声,突然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