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耳畔回荡着凤玺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心里仿佛被什么击打了一下，钝钝的，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回过神来，凤玺已经擦肩而过，顺着山上的小道缓缓往山下走去。
晴光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只可惜道路太窄，晴光只能跟在她身后，看着少女窈窕的身姿走在前边。
凤玺来到公交站前，看看时间，还有一趟末班车。晴光就站在身旁，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儿，偶尔微微侧过脸偷偷瞧一眼神色宁静的凤玺。
20路车到达，凤玺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就上了车。车里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车窗边的售票员机械地收钱给票，如同凤山一样的老钝。
没成想，凤玺刚落座，身边的座位就被柳晴光占据了。凤玺一怔不由开口问他：“你上来做什么？”
“回家啊。”他耸了耸肩膀，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不是开车了吗？”
“哦，停在那里就是了，明天我再来开。”
凤玺听了，本想说一句“你真是闲的”，但再一想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便扭头看向车窗外，化工厂还灯火闪烁，烟囱林立，管道延伸，不少人加班加点地工作。凤山的没落其实也因为附近化工厂对凤山周围环境的污染，人口大量流散，这里也就慢慢成了一座死城。
晴光也跟着去看，可惜在他眼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微微蹙着眉头吐槽：“你看什么呢？就不能和我说两句话？”
“你说，我听。”她头也不回地吐出四个字。
晴光气笑了，却也渐渐习惯了冷情的凤玺：“你还没回应我。”
“回应什么？”
“你说呢？”
凤玺顿了顿，沉静的说：“还是算了吧，我没有兴致。”
晴光听出其中关键，猛地握住她的手试探着问：“你说没有兴致，是不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其实你有点喜欢我？”
凤玺脸上红了红，轻轻挣开说：“你还真自恋。”
“我长得帅，当然自恋。”他双手搭在前面座位椅背上，转过脸儿专注地望着凤玺娇美的侧面。他心想，她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神情冷淡，好像一只对谁都会竖起满身刺的刺猬，他被扎了，却又沉迷于那种疼痛的自虐。
其后的时间，晴光都在自说自话，凤玺偶尔回应一两句。他没有再去逼问凤玺，反正时间有的是，小白脸也彻底出局，他不信自己追不到。
车子到站，站点距离凤玺家里还有段距离，凤玺今天不怎么着急，又或者是因为晴光在身边，她没有往常走的那么快。至于后面那个原因，她没有去深思。有些事情，想的多了，就会成真，成真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真之后要面对的后果。
晴光指着街边的关东煮店随意地说：“想吃东西吗？”
凤玺也有很就没吃了，便点点头。晴光有些惊讶于她答应他的提议，其实方才他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着凤玺会应声。不过，她肯点头，什么都好。
这条街上吃的东西不少，但多数都是街边摊。晴光这种贵公子当然很少来这边吃饭，凤玺小时候因为岑渝不在家倒是经常光临，关东煮店里的老板娘看着凤玺眼熟，就上前笑道：“来吃饭啊？怎么好久没来了？”
凤玺笑道：“家里有些事情，挺忙的。”
老板娘寒暄几句便转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说是关东煮，其实不过就是大一点店面的麻辣烫，那时候的淄城能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关东煮就不错了。晴光以前和父母去日本玩过，倒是尝过一次关东煮，所以当看到这家脏兮兮的小店时，心里刚才因着凤玺答应的欢喜中，生出一丝排斥。
“诶，凤玺，这家店也太不讲究了吧。”他看了一眼碗筷嫌弃的说着，“你看看这碗筷，这能吃吗？”
凤玺起身去选食材，听了他的话不咸不淡的道：“哦，那你可以不吃。”
晴光被她噎了也不好发作，只好站起身跟在她身边一起选食材。老板娘做好了关东煮，笑眯眯的给两人端到眼前：“欢迎品尝，有什么意见待会儿和我说哈。”
凤玺尝了一口笑着说：“老板娘，很好吃，和我以前吃的味道一样。”
老板娘最喜欢听这句话，立刻决定要给两人打个八折。
晴光看凤玺吃的津津有味儿，不知道是关东煮太热，还是此时此刻的氛围有些许暧昧，她身上的那份冷意渐渐退去一些，竟也生出几分俗世的烟火气。
晴光自己也硬着头皮吃了一口，本来以为平平无奇，没想到一口下去，有点微辣的香味儿立马盈满味蕾，身上的毛孔仿佛也被打开，周身都渴望着再尝一口浓郁的汤汁。
凤玺觑着晴光眼中的神采，难得主动对他笑笑：“是不是挺不错的？”
“确实。”晴光也不抱怨了，三两口就解决了半碗，然后抬眸满足地说，“真香。”
后来网上出现“真相”热搜的时候，凤玺便抱着晴光的胳膊笑嘻嘻地打趣说：“我觉得‘真香预警’应该最早是你发明的。”
当然，这样的场景是现在的两人不能想象的。
晴光刚刚吃完，手机就开始响，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林薇两个字。他回想着在“唐璜”的一幕，心里倒生出一丝沉重。凤玺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怔怔看着旁边，有些愣神。凤玺还是按下好奇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晴光想了想，终究还是按下挂机。他不喜欢女孩子多嘴多舌，或许是因为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凤玺身上，他眼中曾经还算不错的林薇也黯然失色。他早就想和林薇散了，既然现在有这个契机，那就快刀斩乱麻。
凤玺见他神情恍惚，便放下筷子去结账。
晴光待她回来才回过神，连忙站起来拿出皮夹说：“我来付款。”
凤玺道：“不用了。我不缺那点钱。”她低着头看向晴光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底，轻轻说：“再说，我也不想和你有亏欠。”
晴光的手停在空中，凤玺迈步离开，他跟上，两个人却都没再说一句话。凤玺到了小区门口，晴光忽然拉住她的手臂说：“来七中吧。我等你。”
凤玺静静瞧他，他眼中期待的神色恍若流星璀璨，在她心底匆匆留下一丝痕迹。半晌，她低着头，启唇回了一句“我还要看成绩”便慌乱地推开他的手匆匆离去了。
岑渝听见动静便询问她玩的怎么样，凤玺答了几句便回到卧室，手里还攥着两人在关东煮结账的小票，一人一碗，不到二十块钱。
她从来没和别人一起在外面吃过饭，就算和胡蓉、居皖亲密一些，也顶多就是一起放学回家，她总觉得两个人相对而坐在同一张狭窄的小桌子前，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暧昧与亲昵。就好像顾曼桢与沈世均在那家小饭馆里的欲语还休，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待晴光有些不一样。
她将小票胡乱揉成一个纸团扔到垃圾桶里，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本高中的数学课本开始预习，可惜只看了几页，她就神游天外，最后只好无奈地将那个小小的纸团捡出来，然后一点点展平，拿出订书机连同其他乱七八糟的收藏的纸片订在一起。
那边的晴光长叹了口气，转身晃悠悠地往家走。公寓里混黑的一片，晴光打开门，看到地板上散乱的高跟鞋心知林薇已经回来。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晴光心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简单的洗漱完，来到卧室。被子隆起一块儿，林薇侧躺在床边背对着他，头发湿漉漉的，想来是刚刚洗完澡。晴光站在门边，轻轻咳了一声。
“你回来了。”她的嗓音异常沙哑，好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多少时日的干渴的行者，透出几分绝望和渺茫。
“嗯。”晴光磨蹭着坐到一角的沙发上，平静地开口，“林薇，咱们结束吧。这栋公寓我给你，我也给你一笔钱，好聚好散。”林薇的家世比凤玺还要差劲，晴光难得细心地为她着想，有了这笔钱和这栋公寓，她以后也不用走这条道了。
他说完这段话并没有得到林薇立刻的答复，她维持着那个姿势依旧躺在那里，仿佛成为一尊雕塑。
晴光生出几分不耐烦，他高高在上惯了，能对凤玺做小伏低已经实属不易，现在对林薇没什么感情自然不愿意跟她多说：“你到底矫情什么呢？有不满直接说！”
林薇终于动了动，却好像脱了力一般，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灯光昏暗，晴光却还是看到了林薇脸上的青青紫紫以及肿胀的双眼，被子顺着身躯滑落，晴光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累累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这是……”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下面，你们男人喜欢炫耀操烂一个女人，你还没见过那是什么景象吧……”林薇自嘲地开口，眼底看不出丝毫情绪，恍若一潭死水。她本来妩媚的脸却因为这些伤痕显得狰狞可怖，再配上低沉沙哑的嗓音，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鬼。
晴光呼吸急促地扭过头。林薇说的那些话他当然听过也亲自说过，可是那个画面他却没有丝毫勇气去面对，毕竟，他也只是一个高二的学生。
林薇看着他的样子，鄙夷的嗤笑，却也没有掀开被子。
他咽了咽无措地问：“谁做、是谁做的。”
林薇笑了笑：“当然是你的好哥们邱铭了。”
晴光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霍的站起身，眼神盯着某处急促地说：“这是你的事情，是你在外面诋毁萧霜月，与我无关。我说了，咱们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转身，却听到林薇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在想，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会不会也沦落如此……有一天，那么多男人骑在她身上……”
晴光捡起一个盛满开水的玻璃杯狠狠地往床头砸去，炸裂的热水以及玻璃碎片劈头盖脸地溅在林薇四周，她大声的尖叫，耳畔是晴光的警告：“你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让你在淄城消失！”说完，门被摔得震天响，整个公寓只剩下林薇一个人，行尸走肉般的缩在床上。
（久违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