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风吹到人脸上,只是有点凉,还不至于刺骨。
金月在走出房门的瞬间就觉得空气清新,呼吸畅快,凉意直接凝到了鼻尖,她觉得还挺舒服。
徐年牵着她的手。
女孩子手小而软嫩,男生的手则比她大上很多,骨节分明,指骨在关节突出,看起来有点凶,他细长的手指穿过她五指的缝隙,牢牢把她抓在手心里。
他们一起走下了楼梯。
小区凌晨三点的夜路灯光昏黄,他们楼下的那盏依然没人修,所以金月眼前一黑。
她往徐年怀里缩了缩,男生换了只手牵她,右手把她环在怀里。
她觉得这夜比她想得稍微热一些,耳根依然有点红。
很长时间里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默地往前走。金月尤其小心翼翼,她闷头往前,走到小区大门口时看到有人影在垃圾桶边晃荡。
她吓了一跳。
徐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别怕。”
他眼尖地捕捉到那个佝偻的人影,低下头跟金月解释,“老人起得早,可能在看有没有可以回收的塑料瓶吧。”
“这你都知道?”
“嗯。”他说。
“好吧。”
又沉默了下去。
空气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金月有点紧张,有点亢奋,也有点不安。
他们继续往前走。
他们家附近的便利店更多是以学生为主要受众的,这个点没有店铺营业,全都是灰蒙蒙一片。于是他们只能往前走,走过一站路,在学校最近的那片商圈有一间24营业小时的便利店。
这是徐年说的。
“你怎么知道啊?”金月问,“你是不是早就踩好点了?”有点得意的样子。
“是。”徐年说。
金月反而脸红了。她的心跳得更快,佯怒盯着他。
徐年把她的手牵了起来,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轻轻说了声“傻瓜”。
金月拿眼睛瞪他。
徐年笑着说,“如果早就算好了,就不至于在凌晨三点出门买安全套了。”
“我是上次去的时候记下来了而已。”
微笑着转向,他的嘴角上扬,“不过话说回来……你住了这么久,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我哪会注意这些啊……”金月狡辩。
尔后又说,“还不是太紧张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徐年突然慢了下来。
他把金月往平行方向拉,带到了小路上。从家到商圈的附近有一片人工湖,他们从小路走到了湖边的围栏。
徐年把金月抱在怀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他望着湖对面的街区。视野很暗,只有再远处居民楼有亮着的灯,其他的建筑沉睡在夜里。夜晚安静到他们可以听到风的声音,刮动树叶颤抖,徐年侧头看着金月。
她好像稍微清醒了一点。
满脸的潮红早就退了,她吹着风抖了抖,被徐年抱得更紧了。他挨着她,靠近她颈窝,她不解地问:“怎么不走了?”
徐年说,“给你点时间让你冷静一下。”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突然乱了。
她感觉到男孩子越靠越近,直接埋入她颈窝,他额前的发扫过她的脸颊,头发很软,也刚刚洗过,洗发水的香气扑鼻。他的声音从她肩膀下面传出,他说:“想清楚再走。”
想清楚……
什么?
金月感觉呼吸慢了下来。这感觉很难形容,她并不平静,总觉得胸膛哪里泛了酸,那酸又很粘稠,阻滞她的呼吸,让她不由得怔着,可思维却顺畅,她在想他说的话。
……想清楚再走。
想清楚接着走下去要面临什么——一场被情欲迷失的疯狂、荒诞又背德的性爱?不止如此,肯定不止如此,还有乱伦,还有流言蜚语,还有往后的日子何去何从,他们该往哪里走。
那瞬间她想到很多东西,想到周蕙,金明,徐江,总之就是很多人,还有很多事情,想到徐年修长的手探入她身体的痒,还有她在医院看到他的第一眼,他一眼就看到她,眼神清醒到让她突然觉得恐慌。
其实她想不清楚,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尤其是徐年的额头贴在她颈窝,呼吸扫在她的胸脯,隔着衣服她没觉得灼热,气息也极轻,却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那股震动。
很难啊。金月想。
她抚摸徐年的软发,把那些扫到她脸颊上的发丝重新整理回他耳鬓。他的耳尖是冷的,看起来很白,金月拿手捂住了它。
徐年抬起了头。
金月的手从耳移动到他脸颊,最后落在了他的下颌骨上。他的表情依然不外露,淡淡的,但很坚毅,是那种非常认真的表情。
他没有催她。
风继续吹,情欲下去了,情思却涌动起来,她感觉到他眼里漫溢的柔情,是能攻陷她的那种,然后男孩转过头去,看向湖对岸的一片灰暗。他说:“平常不是自诩很理性吗?”
金月张嘴想骂他,才开口,话都到嘴边了,又突然闭嘴。她说:“你管我。”声音小小的。
徐年笑了笑。
男孩的侧脸把五官的优势显露得更明显,鼻梁高挺,眼窝虽然不算太深,但恰到好处,眉眼温柔,风吹弄他的头发,他就眯着眼睛,突然用手扫了扫额前的碎发。
他转过头来看着金月。
把右手撑在栏杆上,他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模样闲散,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他说:“要不要我帮你?”
金月不明所以,“什么啊?”
徐年慢慢靠近她。
一点点往前,她先是往后躲了躲,然后定住身形不再后退,看着男孩的脸放大,感觉到他贴着她的额头,他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腕,“要知道……想没想清楚我都不可能放开你的。”
他又吻了吻她的唇,把舌头伸入,往前探了一探又回缩,重复了三次,第四次入得极深,抽出时开口说,“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股粘稠的酸涩更明显了,金月觉得她的心脏都被这酸液滞留,几乎不会再跳了。
她试探问,“那我们回去吧?”
徐年灼灼地看着她。
他伸手握住她的拳头,把她从湖边往回拉,重新走到了街上。他带着她往小区走。
金月没有动。
“喂。”她在他身后突然出声。
男孩转过头来。
金月拉着他往反方向走。
徐年有点没反应过来,一开始没被拉动,金月扯着他好像扯着千斤重的泥板,他浑然驻在原地,表情和身体变都不变,尔后才是突然惊醒,他向前一步把金月抱在怀里,用了巧劲儿把她抱了起来,托着她的背和肩膀抱着她往前走,很着急很着急,走了四步以后金月的脸通红,她说:“你放我下来,你干嘛啊!”
徐年没说话,继续走。
金月挣扎,“这样很奇怪好不好!你快放我下来!”
徐年没有把她放下来。
他抱着她,微妙地调整了她在怀里的动作,让她躺得更舒服,也更靠近他,她听到他的心跳,轰鸣,急骤如军鼓,原来他也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冷静。
她顺从地躺在他怀里,双手交叉在他的肩膀,让他托着她的屁股。
“不放算了,”她环视周围,红绿灯昼夜不停,但路口连车辆也无,她说,“反正也没人。”
又走了几步,远远看到便利店的光照亮门扉,他们到了商圈附近。
金月凑到他耳边笑了笑,“觉得重就放我下来。”
徐年把她放了下来。
金月的脸黑了下去,“徐年!”作势要打他,把拳头提了起来,真打在了徐年的胸上。
徐年把她的手摁在他胸上,看着她,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金月。”
连名带姓,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和认真,他说,“你怪我也好。”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给你任何退路了。”
金月把手放在他胸口,从拳转成掌,感受那磅礴的心跳打在她手心的余震。
她踮脚在他的唇瓣落下一个浅尝则止的轻吻。
“我知道了。”
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