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医正再次看到床上的伤患时,已经无语至极,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打开药箱,拿出药瓶将里面的药水涂在元徵的肩膀,冷声道:“来两个人按住她,切记要用力按住。”
李贵与一个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她,蒋医正握住箭尾,手下干脆利落,略微一用力,将嵌入肩部骨肉的箭拔了出来。
原本痛得晕晕乎乎的元徵又被巨痛刺激得一下坐了起来,肩部的鲜血不停往外涌,蒋医正见了,忙将手上蘸了药膏的纱布覆在了她的伤口上。
“快别动,越动血越止不住。”
李贵也忙扶住元徵的肩膀,手忙脚乱的指挥小太监,两人一起将元徵小心翼翼的放下去让她躺好。
蒋医正换了好几次药纱,才终于止住血,他又给她包扎好,说道:“去熬药吧,要是起了热,一定要及时来唤我。”
小太监送蒋医正出去,留下李贵守在床边。
元徵满头大汗,却咬牙死命忍住。
“李贵。”
听到她叫自己,李贵忙俯下身说道:“我在,你先歇息会,药马上就熬好了,吃了药就不那么疼了。”
“李贵,你十岁进宫,十二岁到皇后宫里做了粗使杂役,十五岁时认了皇后宫里的总管太监为干爹。
从这时候起你开始平步青云,后来皇后因为信任你,将你指到了我身边。
后来大梁没了,大梁公主身边的大总管太监成了新朝皇帝前的第一红人。
李贵,我该叫你李贵呢?还是该叫你李鬼?”
李贵听完,直起了身子,淡漠的道:“奴婢这等阉人,从没有自己的名字,只要是主子,哪个都可以随意给奴婢赐名。
李贵这个名字,是当年奴婢进宫后,管奴婢的第一个师傅姓李,所以让奴婢随他姓了李。
至于大梁还是大周,都是伺候人的,伺候谁不是伺候?”
元徵笑了笑,道:“是啊,那把椅子,谁坐不是坐呢?可是,不是谁都愿意跪下来活着。去叫你现在的主子来,就说你以前的主子要见他。
拿了人家的江山,总不能还要骑在人家头上作威作福,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李贵沉默半晌,终是提醒她道:“你别忘了,还有临安王,他受了惊吓,喝了安神的药汤,现在还没有醒。”
“哦?是吗?醒不来那就不醒吧,正好去见父皇母后,一家人也可以齐齐整整的团聚了。”
见元徵淡漠至极的脸色,李贵顿了顿,终是转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门帘被掀开,天启帝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元徵,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那一箭射出了你元家人的骨气?”
他轻笑了一声。俯身下来,盯着她的眼睛,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可惜,元家人都是软骨头,已经软了好多好多年!再也站不直了!”
元徵不为所动,疑惑的道:“既然元家软了那么多年,你盛家为什么还是要跪那么多年啊?”
天启帝的脸色微变,他冷哼道:“所以现在该换你元家人跪了。”
元徵干脆利落的道:“呸!”
话音刚落,天启帝长臂一伸,手快如闪电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元徵的脸涨得通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出于本能,她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想将掐住脖子的手掰开。
肩上裹好的伤口又重新涌出了鲜血,将白色的布条染得血红一片。
血让天启帝的神情更为阴狠,他的声音如地狱来的魔鬼,狠戾的道:“不跪,不跪就去死好了!我盛家人为你元家世代守江山,保住你元家这群酒囊饭袋的荣华富贵,盛家战死沙场的儿郎数不胜数!
最后盛家只剩我一个男丁了,你元家还不放心,要召我们兄妹进宫,扣住我唯一的妹妹,被你这个贱人生生的推到了湖里淹死!
你元家欠我盛家的数不胜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啊!你配吗你!”
元徵的目光逐渐泛散,手下的气力也越来越轻,只有肩部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湿透了衣衫被褥。
天启帝的手也沾染了鲜血,手上温热的粘稠湿意,让他的神思逐渐清明。
他手指渐渐松开,空气一下涌入,元徵忍不住大力的呼吸了几口,随即大声的呛咳了起来。
天启帝站起身,漠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元徵,卷缩着身体痛苦不堪的不断颤抖,像个破碎的娃娃,躺在那团血红里。
他冷声道:“李贵,去叫蒋医正,别让她就这么随意的死了。”
一直站在一旁如雕塑的李贵迅速回过神,忙不迭的转身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