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战)钢琴与长笛--十七、下个月

正文 (二战)钢琴与长笛--十七、下个月

  “志をはたして,

  いつの日にか帰らん,

  山は青き故郷,

  水は清き故郷。”

  伊东佑晴怀念日本的樱花,如云似雪的梦幻,山清水秀的故乡。

  他的叔叔更倾向于另一种热情壮烈的方式,在远离故土的中国府邸栽种了椿花,以落椿齐头而断的决然提醒自己,武士的荣耀即胜利。

  离开伊东三郎的府邸时,伊东佑晴遇上山本洋介。

  他与山本洋介不像和长谷川那样剑拔弩张,但长谷川至少足够优秀,可除了阿谀奉承,他看不出山本洋介还有什么优点,这种贪生怕死的懦夫,上了战场也会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他们曾以两倍的阵亡人数取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除了优秀的指挥,还靠的是信念与牺牲,背叛最为不耻。

  可有时候背叛不是坏事,就像他们用中国人管理中国人,让其互相揭发、斗争,包括他们的情报来源,不少是从中国人口中得知。每个族群,每个国家都有叛徒,只不过伊东佑晴不希望叛徒出自他的同类。

  山本洋介两眼放光地打招呼,不厌其烦地又奉承起了他上次的出色表现:“反日分子一网打尽,还截获了药品,真是完美的成功!”

  伊东佑晴本就心情不好,讽刺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山本君被一个中国人吓得跪地求饶,丢了帝国军人的颜面。”

  山本洋介脸上一阵青红交替,羞愤得说不出话。

  伊东佑晴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梦魇再次袭来,纪春尤又梦到了许医生。

  轰鸣的炮火中,她的老师全凭血肉之躯扑在她身上,炮弹在身旁炸开,抛开了医生的身份,没有手术和药品,他到死都在救人。

  临死前,他说:“小纪,你要活着,你要救更多的人。”

  梦里混乱无章,一转眼,她又身处阴暗的地下室角落。这次她看到了李可为,章应曦,还有姚顺和曾云璞,李延也在,还有很多她认识的人,都是在逃难路上死去的伤员和病患。

  她曾无数次鼓励他们,坚持住,不要放弃,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身穿护士服人群中穿梭,像许医生挨个照顾病人那样,一一察看,不知疲倦。

  曾云璞受了很重的伤,十指粉碎性骨折,周身几处致命伤口,双目也已失明,都是在狱中受刑留下的伤。纪春尤抽出一支止痛针,想减轻她的痛苦。

  却听见曾云璞劝说道:“小纪,药物紧缺,不要浪费。”

  那一瞬,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许医生的模样。

  “去看看国栋吧,他在找你。”曾云璞细腻温柔地说。

  纪春尤浑身发冷,惊问:“他也在这里?!”

  “是啊,他在这里。”曾云璞的双眼空洞无神,“他一直都在这里。”

  地下室外,传来伊东佑晴和长谷川交谈的声音,接着,她听到有人说:

  “点火。”

  猛然间,纪春尤头痛欲裂,像有榔头在脑子里猛敲,痛得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又是早晨,纪春尤哭着醒来。

  她慌张地冲下楼,伊东佑晴正在吃早饭,雪生也在。

  “我弟弟呢?我要见他!”

  伊东佑晴不紧不慢地咀嚼着食物,直到她又说了一遍,才慢条斯理作出反应。

  “下个月。”

  “我现在就要见他!”

  “再对我下命令,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他的眼神变得危险,“我说了,下个月。”

  纪春尤垂下头,转身恍若游魂地离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下个月,下个月......”

  雪生的视线追出很远,最后才收回,皱眉说:“少爷,把她留在这里太冒险了,如果被......”

  “如果被叔叔发现?”伊东佑晴明白他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如果被发现,就让叔叔杀了她吧。”

  雪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样显然不可信的回答,急忙又问:“可是......”

  “最近你越来越急躁了,雪生。”伊东佑晴打断他,慢条斯理地问,“是因为我遣散了仆人你不高兴吗?房子太大打扫不过来?”

  雪生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没有。”

  “那就好,你可以让她来做这些,毕竟,长谷川早就告密了。”

  雪生难以置信,伊东三郎竟然已经知道了!

  伊东佑晴想起了叔叔对他的质问:“听说,上次的女人死后,你找了个中国女仆?”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最合适的回答:“哪一个?”

  伊东三郎的眼角浮现刀刻般的笑纹,日军占领区的女人都是给予士兵的肉/欲犒赏,他对自己的侄子还没苛刻到一个中国女人都不准碰的地步。

  但在伊东佑晴离开府邸前,他还是提出了来自长辈的要求:“为了帝国事业,你应该爱惜身体,远离病菌侵扰,更不要玷污了伊东家的血统。”

  因为侄子在任务中的出色表现,他已经给出了宽松政策。

  伊东佑晴就这样蒙混了过去。

  伊东三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这样,雪生的顾虑依然不减。他要烦恼的有很多,伊东佑晴自暴自弃的态度,还有纪春尤不时的失常。

  纪春尤有时安静得出奇,灵魂出窍一般,令他怀疑哪怕雷电劈在她身旁都不会有反应;有时她又吵闹得过分,尤其夜里做梦时,又哭又喊;还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消失,最后被发现躲在柜子里或某个角落。

  伊东佑晴极其厌烦这种小孩子捉迷藏的游戏,尤其是找了她许久都找不到的时候。但无论如何她总是跑不掉的,伊东佑晴最后都会气急败坏地把她从柜子或角落里拖出来。

每当这时她就如惊弓之鸟,抱着头瑟瑟发抖,即使伊东佑晴根本没有动手,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些。

  但她这样也有好处。

  雪生把打扫屋子的活安排下来,她很听话,每天重复地打扫房间擦洗地板,唯一做饭这件事上,伊东佑晴认为她做的食物不配入他的口。

  他知道自己是矛盾的,因为当他真正饥/渴的时候,就会吃了她。

  纪春尤跪在二楼的地方,身旁是清洗用的水桶,手里的抹布来回擦洗楼梯口的地板。

  他从外面回来,上楼时因她而驻足,腰背的曲线,还有颊边散落的几缕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当她察觉到注视转过头来时,他已经大步上前,拖拽着她进了房间。

  楼下,雪生静静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水桶从二楼滚落至脚边,滴答的水声断断续续,就像屋里下了一场雨。

  纪春尤没有反抗,但无论伊东佑晴怎么摆弄,她都毫无生气。他的吻渐渐变作咬,不知餍足地索取,当她吃痛地叫出声时,他就已经得逞。

  胸腔中有股急欲释放的力量,炙热而不可诉说。他握着她的手压住心口的位置,企图用别的什么来掩盖。

  “这里,是我的信念。”

  纪春尤的目光有了些许闪动,手下跳动的,是罪恶的源头。

  她经受了伊东佑晴的折磨后,还有雪生的冷眼。

  伊东佑晴已经放弃了用和服伪装她,但无论什么衣物,都遮不住他留下的痕迹。

  雪生瞄了眼延伸到她脖子的伤痕,把药递过去。

  他曾对她感到无比厌恶,现在,他只觉得越是轻贱如蝼蚁,越是生命顽强。异于常人的坚韧令他改观,可她是支那人,是伊东佑晴的禁脔。

  伊东佑晴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在改变。

  这也是雪生不安的地方,如果说伊东佑晴无所谓的态度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么两个月后,当他得知纪春尤的腹中再次有生命萌芽时,就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雪生一直监视纪春尤吃药,可药效也有失灵的时候。

伊东佑晴再次拿出家乡的清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以后,按医生开的药给她服用。”

  雪生跪坐在他面前,顿时脸色一变:“您喝醉了。”

  他的确醉了,但意识还在,猛然摔下酒器,四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背。

  “照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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