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在桌边，见她晕乎乎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伸出手似乎要扶她，她忽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像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不对！你不是霍言初。”
视线还是不甚清晰，她扶着头，太阳穴那里一阵阵地疼，脚步一踉跄身子往后跌，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熟悉的木香味传来，她终于安下了心。
“霍言初……”
她瞧不见，身后的霍言初眼里如冰雪凝聚，身前那位被她错认为是霍言初的男人默默垂首，一言不发，下颌紧咬，双拳紧握。
“她怎么了？”
卓彦换了衣服出来，远远便瞧见蔷薇软趴趴地倒在霍言初怀里，眉头一蹙，大步走来，脚步在路过Giulio时顿了一顿，投去颇有深意的一眼。
霍言初微微错身便让卓彦伸出的手落了空。
“有些烧，我先带她去医院。你们聊。”
“怎么会突然发烧？”卓彦蹙着眉，却也不想耽误蔷薇就医，挥挥手道，“你快去。这里我能搞定。”
霍言初点点头，临走，那一眼在Giulio身上划过，Giulio身形一僵，转瞬即恢复如初。
两人的身形远去，卓彦忽然一声轻嘲的笑：“Giulio少爷不惜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也要把人弄走清场，看来是有相当重要的话想要对我讲啊。”
Giulio不语，卓彦自然当他默认了，他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着，目光落在蔷薇喝过的那杯茶上，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美帝奇的传奇少爷？
如若这位少爷仅是这般手段，江湖上的溢美之词他倒要看看他如何受得住。
不过如此。
Giulio让人重新上了茶，而后落座，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姿态一派清贵优雅。
“愿赌服输。卓先生，请提出你的问题。”
似乎是出乎他的意料，卓彦并没有急着提出问题，他以为这位有备而来，却在此时缄默不语。
卓彦坐得洒脱不羁，看似放松悠闲，实则衣衫下绷起的肌肉蓄势待发，Giulio知道，这位更像是一只潜伏的猎豹，状若优雅慵懒，实则迅猛凶残。
卓彦在玻璃桌面上屈指轻敲，一下下，有力而缓慢。
两人之间鸦雀无声，实则暗潮汹涌。
有些问题问了，窗户纸也就捅破了，可是不问，无人来打破僵局，恐怕不久，不仅是他，整个东国地下世界都将面临危机甚至是洗牌。
良久，卓彦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Giulio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卓彦看上去很为难。
接着他就听到了意料之中的问题。
“你来东国有什么目的？”
很好，他非常满意。Giulio面具下的灰色眼眸溢出明显的笑意。
“我的目的很简单。”Giulio语气不疾不徐，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来看看我父亲的故土。”
“你觉得我信吗？”卓彦皮笑肉不笑。
Giulio一挑眉一摊手，“这是父亲的遗愿，为人子女，百善孝为先，这不是东国的老话吗？所以……”
他嘴角轻扬浅浅一笑，卓彦注意到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了些，这是下意识的逼近，代表他将要说的话做的事会对自己产生压迫感。
果然，Giulio说：“替父亲看看这片他念念不忘的故土，看看这片故土是否有有能力的人守住，也是我作为儿子的职责。”
好大的口气！卓彦心头翻涌起不屑与怒火，面上反而气定神闲了。
能把抢地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他也是生平仅见。
还是说，这年头外国人的东国话造诣都这么高了？
卓彦交握起双手身子靠进椅背，挑眉轻笑：“当今社会物欲横流，亲生子尚且不知感念父母恩情，偏偏往往是养子养女牢记亲恩。阁下的孝心感天动地，我自叹弗如。”
这是讽刺Giulio作为养子多管闲事了吧，偏Giulio好修养，并不动怒。
问题问完了，Giulio也无意多留这位客人，刚抬手，卓彦却又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才是你来东国的理由。”
“一个问题。卓先生。”这是提醒他他们的赌约。
Giulio笑得没有一丝不悦，卓彦直直看进他那双灰色的眼瞳里。
灰色，历来是最神奇而神秘的颜色。
恰如他们这些人，生而不由己，在黑色世界里涤荡，在白色环境中求生。
不黑不白，是为灰。
这位少爷与他的名声相应的，便是他那双独特的灰瞳，所以即便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貌，却从无人担心将他认错。
对他的反应，卓彦早有预料，他摊了摊手，颇无奈实则无赖地道：“输的人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我兄弟走了，很明显，他问问题的机会自然就让给我了。不然，给你吗？”
他最后的一问挑衅又无赖，Giulio好涵养，依然彬彬有礼地点头，“愿赌服输。我回答你的问题。”
他面上露出的部分太少，很难从他的面部判断出什么讯息，即便如此，卓彦还是紧紧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东国地大物博风景优美，东国的人善良又美丽，实在比欧洲好太多，住了这些日子，我有些明白了父亲念念不忘的原因，如果可以，我不介意与卓先生共享这番美景。”
卓彦笑得云淡风轻，手上却是青筋毕露，“恐怕我是介意的，Giulio少爷东国话讲得很好，想必也听过一句老话叫一山不容二虎。”
Giulio摊手，“也有一句话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卓彦猛地站起身，额角青筋跳动，他知道自己不该激动，强大的自制力下不过瞬息便已恢复如常。
他不能被人这么轻易撩拨起情绪。
冷静，冷静。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说得不能再开了，多说也无益，卓彦便告辞。
Giulio站了起来，击了两下掌，便有一下属捧着一个礼盒上前来。
Giulio接过礼盒递给卓彦，“请代我向刚才那位美丽的小姐道歉，这是小小礼物，请她一定收下。”
卓彦毫不客气地打开，一看，剑眉一挑，所以这位少爷今天的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他捻起礼盒里的一张漂亮的信纸，飞速浏览完，轻嘲一笑，道：“看来美帝奇家大业大，黑白通吃啊。”
礼盒里是一套礼服，信纸上是盛情邀请白蔷薇作为礼服品牌的全球代言人，这个品牌从来只有品牌挚友之类的虚衔，从未给过代言人，可这信纸上的条件开得大方，看来诚意十足……目的还真是简单明了。
Giulio笑得谦逊，“糊口而已。”
这么接地气的表达让卓彦笑了。这位少爷……果然不是一时兴起才来东国。
他合上礼盒盖子，扬了扬，道：“我替她收下了。至于道歉，得看我那兄弟愿不愿意了。”
Giulio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仍然好脾气好修养，并没有说收回礼物，反而亲自把卓彦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