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推开木门,端着冒着热气的木盆进来,放在架上。她将架上的白帕浸入热汤中,稍后拧干,递给坐在榻边的青袍男子:“顾大夫。”
青袍男子清冷的眸光动了下,寒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热帕,上身微微前倾,动作细致的替榻上昏睡的戚笈卿擦拭额头的伤痕。
热气刺激伤口的神经,戚笈卿从昏睡中转醒,鼻翼紧皱,闻不惯屋子里浓浓的草药味。她熟练的睁开茫然的双眼,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清隽淡漠的侧脸。
那人握着帕子的手腕微动,离她极近的面庞调整了角度,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的鼻尖。戚笈卿‘被迫’盯着那双浅色唇办,思绪渐渐中断。
直到那双唇突然抿直,额头的力道蓦然加重,戚笈卿忍不住闷哼一声,才讪讪的收回视线。她眼观鼻鼻观心装死,暗自腹诽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送哪不好非要把她送到顾岺尘这里。
几里之外的郡主府,带人将谢庭绑回府的吴总管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却险些撞到迎面而来冷肃的男人。
顾岺尘处理完伤口,将帕子丢回木盆里,淡声吩咐秦挽道:“将她上衣脱了。”
医者无意,患者有心。戚笈卿猛地抬起头,动作太大,牵引全身登时又麻又痛,尤其是胸口,仿若压着一块巨石。
戚笈卿脸色白了几分,知道这回不仅仅是中迷药这么简单。但是她眼睁睁看着秦挽走过来,心中极为抗拒,她向来不喜陌生的人触碰她,更何况她昨夜……
秦挽看出戚笈卿的抗拒,只当戚笈卿介意有男人在一旁,安抚道:“这位小姐,你中毒颇深,需用针灸排除体外才行,顾大夫这么做是为了给你解毒,得罪了。”
说完秦挽便替她将外裙解开,戚笈卿闭了闭眼,忍耐住叫停的冲动,等待秦挽的手触到戚笈卿的里裙时,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自己人面前丢人总比在外人面前丢人强吧,她急喝出声:“别碰我!”
戚笈卿在西潼关发号施令惯了,声音饱含威严,不容人违逆,秦挽心头一震,吓了一跳,愣是不敢再继续。
顾岺尘正将银针布包放到案几上掀开,足足三尺长,数根银针紧密排列。他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冷声道:“别管她,继续。”
戚笈卿瞪着秦挽,态度坚决得仿佛秦挽再动一下,她宁愿咬舌自尽。
秦挽无法下手,为难的看向顾岺尘:“顾大夫,这……”
顾岺尘打了火折子将油灯点上,这才转过身,背手看了一眼戚笈卿。
戚笈卿别开脸,唇干得厉害,她烦躁的舔着唇,眉头皱得很紧。
这是真的不愿意了。
顾岺尘收回目光,淡淡道:“雁箩不在,医馆除了秦挽都是男人。”
戚笈卿一根筋死磕到底:“那去把雁箩叫过来,我等她来。”
秦挽忍不住劝道:“这位小姐,这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但是剂量太大,再等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戚笈卿努力屏蔽那抹不容忽视的视线,硬声道:“那就快点把雁箩叫过来啊!”
秦挽还要再劝,被顾岺尘止住,他神情极淡:“你出去罢,前堂人手不够,你去帮忙。”
秦挽愣住:“那,那这儿……”
顾岺尘脸上冷了一冷:“无需担心。”
秦挽一头雾水的退出木屋,木门吱呀一声闭合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以往针灸排毒的活儿都是丢给医馆里的柳大夫,怎么今儿顾大夫愿意亲自动手了。
屋内,顾岺尘垂着眸安静的看着别过脸的戚笈卿,一直没有动作。
戚笈卿渐渐有点心虚,她试图找回场子:“我没有无理取闹,我不喜欢被陌生的人碰触,你是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戚笈卿反而自己愣了愣,慢慢抿紧唇。
“惹恼郡主,是岺尘的不是。”顾岺尘恍若未闻,淡淡的说了句客套话。
戚笈卿咬了咬唇,没吭声。
顾岺尘沉默许久,缓步走向榻前,弯下腰,手指放到方才秦挽解了一半的衣结上,一个个解开。
“你……”戚笈卿愣住了,一双杏眼完全睁开,抖着唇,半天没吭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戚笈卿脑中还在纠结万千之时,顾岺尘已经将她里衣的衣结全部解开,他手臂从戚笈卿解开的里衣里穿过她的后腰,温凉的手掌握住腰侧,稍稍往上滑动,将她上身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里衣从她身上褪下。戚笈卿只觉得背后被顾岺尘手掌碰触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似的,她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顾岺尘从未替别人脱过衣服,总归有些不熟练,他又将戚笈卿往上抬了抬。戚笈卿的鼻尖便抵在顾岺尘的胸口,她‘被迫’嗅着顾岺尘身上微苦的药香味,终于一抹红霞沿着脖颈爬上耳垂。
终于里衣被褪了下来,戚笈卿身上只剩下裘衣,勉强遮住胸前风光,皮肤裸露之处深浅不一的吻痕暴露无遗。
顾岺尘的目光从那些痕迹上一掠而过,似乎未觉有何不妥,他托着她的腰将她翻过来趴在榻上,露出零星散落着咬痕的裸背。戚笈卿木着脸将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顾岺尘神情自始至终都极为自然,仿佛在榻上躺着的只是平日里与他毫无干系的病患。他用热帕沾湿戚笈卿的背部,随后取了银针,滚过火,针针快速落在背上的穴位上。
这银针初时没甚感觉,只觉微微有些刺痛,时间长了之后,针扎之处仿若有无数蚂蚁在噬咬,戚笈卿渐渐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忍不住低哼一声。
“忍一忍。”顾岺尘将银针一一转动,他瞥见戚笈卿后颈处皮肉颤动,难得的安抚一句。
戚笈卿没忍住,问出来,声音因为疼绷得发紧:“这到底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顾岺尘无甚情绪道:“麻沸毒。”他瞥了一眼戚笈卿转过来的面露疑惑的脸,皱眉:“郡主勿动。”
戚笈卿默默的把脸转回去了。
顾岺尘继续道:“是前朝流入坊间的一种毒,毒性不大,沾上皮肤后直攻心脉,麻痹心脏,使人昏迷,醒来后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行动无力,一般过几个时辰就与常人无异。”
“那……”戚笈卿忍耐着背上窜上来的灼痛感,愈发不解。
顾岺尘将银针全部拔出,血孔凝出暗红的血珠。顾岺尘将热帕盖在她的背上,没一会儿,雪白的帕子便染红了。
顾岺尘开口道:“麻沸毒若是剂量过大,毒聚集在心脉久久不散,稍有不慎,后果难料,须引针排出体外。”
顿了顿,他声音淡了许多:“郡主自幼练武,若是以前,寻常的毒奈何不了你。但你如今内力尽失,浑身经脉却比常人通畅,毒发的更快。”
言下之意就是,她如今连常人都比不过。戚笈卿垂下的眼睑动了动,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的?”
顾岺尘将药具全部收起来,端起木桶朝门口走去,丢下一句:“戚将军曾给我写信,说明过郡主的情况。”
木门吱呀的关上,屋内空无一人,此时已近深夜,屋内昏暗,案上的油灯还在燃着,将屋里照的亮堂堂的。
戚笈卿手指在枕被上慢慢写出一个顾字,又伸手将那块地方揉皱。
他果然信守承诺,同她,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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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