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环境中,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言生注视着江轻洗的眼睛,感受到她的手指带着依恋小心地摸着自己手背,自己的手骨,手背上的血管和每一根手指。
“你干什么?”
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对江轻洗说这句话了。她还是感到愤怒,江轻洗到底想干什么,久别重逢后的示弱吗。她不想轻易再陷进去了,最后承受这个女人的喜怒无常的还是自己。
女人低下眼睑,似乎被言生的语气吓到了,手指顿住了,慢慢收回到自己的被子里。
没有人摸自己了,言生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
她不自觉地去听江轻洗的呼吸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睡不着了。
言生非常生气,因为江轻洗的呼吸声再次变得深沉平缓。为什么她吵醒了自己,还能什么都不说就继续睡觉了。言生在床上翻来覆去,希望自己可以搞出什么动静,吵醒她。
她来回地翻身,直到把自己折腾累了,躺在床上仔细地听。女人的呼吸声并没有什么变化。
言生转了一下,脸对着江轻洗的方向。
女人一直面朝着自己睡觉,怀里紧紧抱着被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言生打量着她的脸庞,自己熟悉的眉眼、鼻子、嘴唇、额头、下巴,还有耳朵。
她闭了闭眼睛,发现自己一看就看了好久,不禁开始脸红。
言生有些恼羞成怒了,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江轻洗的肩膀,嘴里嘟哝着,“喂。”
江轻洗毫无动静。
自己还是太温柔了。
她再次推了她的肩膀,提高了音量,“喂!”
女人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眼里全是蓬松的睡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微微张开了嘴,直直地看着言生。
该死。言生在心里咒骂,自己又勃起了,下体撑住了裤子,她别扭地离江轻洗远了一点,凶巴巴地开口,“你吵到我了。”
“啊?”
“你干嘛摸我手?”
“对不起。”女人似乎非常困倦,道完歉又闭上了眼睛,抱着怀里的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了。
言生赶紧把被角从江轻洗的怀里夺走,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她。
“言生,”江轻洗低低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软绵绵的,“我困。”
言生的脸更红了,暗自希望江轻洗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大概是以前女人不管多困都会抱着自己睡觉,而不是什么被子。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看着江轻洗半阖的眼皮,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里的被子。
江轻洗重新把它搂进怀里,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言生,“你睡不着吗?”
言生觉得眼眶发酸,她不自觉地去想曾经的夜晚,江轻洗把自己抱在怀里,附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还有笑声,江轻洗的笑声。自己的喉头肿胀,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江轻洗以前多喜欢亲吻自己,现在呢,到现在她都没有亲过自己。
言生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哼声,转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来我怀里睡?”
言生的眼泪流到了枕头上,她想,自己听到的温柔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克制着自己想滚进江轻洗怀里的冲动。
柔软的身体,温暖的体温,睡衣上的气息,她的怀抱,耳边的呼吸。或许还有亲吻。
言生流着泪,不去听江轻洗的动静。
女人没有等到回应,似乎再次陷入了睡眠。
她竟然又睡着了。言生的眼泪流地更凶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离开,也不在乎现在。
她什么都不在乎,自己到底算什么,言生的胸口起伏,不自觉地吸了一下鼻子,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又小心地把声音闷在枕头里。
“你吵到我了。”身后突然响起了女人温柔的声音,不带丝毫困意。
言生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翻了身,不看江轻洗的脸,滚到了她的被子里,滚进了她的怀里。眼泪流个不停。
太丢人了。言生攥着江轻洗的衣服,心里开始委屈,她为什么不抱紧我,她不心疼我了吗。一边想着,一边呼吸着江轻洗身上的气息,还是和以前一样,让自己感到安心。她努力忽视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心想,就这一个晚上,我只原谅她这一个晚上,明天,我们还是路人。
她把眼泪全蹭到了女人的睡衣上,然后就被搂住了,她重新拥有了江轻洗的怀抱。女人抱得很紧,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
言生感受到了突然袭来的困意,几乎立刻陷入了睡梦中。
言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做梦,很久没有过的睡眠让她的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四周,才发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江轻洗。
昨晚的记忆突然全部涌上了脑海。
自己竟然在江轻洗面前哭了。言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迅速收拾好自己,决定在江轻洗出现之前离开这个不堪回首的地方。
被子太软了,床也是。言生从床上下来,立刻趔趄了一下,还没站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吃早饭吗?”
她抬头,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的江轻洗,抿了抿嘴,看着自己。
“噢。不用了。”言生冷静地回答,找到自己的外套,光着脚往客厅走。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孩子,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吸得非常开心。
江棠回头,看到了急匆匆的言生,顶着有些乱的头发,没有穿鞋子,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她为什么会从妈妈的卧室出来?
江棠想着,低头安静地吃自己盘子里的鸡蛋。
言生看着她一口鸡蛋一口牛奶,想着不和孩子打个招呼就走似乎不太礼貌。
她走到江棠旁边,蹲下去看着她的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江棠,好好吃饭。”言生说完,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你要走了吗?”江棠的声音让言生的心都化了。
“嗯。”
“言生再见。”
“再见。”
她没有看江轻洗,径直走出了大门,直到走出了小区,才放慢了速度。
一定是夜晚让自己变得软弱,言生慢慢地在街上走,想找回自己心里的恨意。她回忆自己这些年不断惊醒的夜晚,忘不掉的噩梦,流过的眼泪,心里的自责,还有一直都没有得到的解释。
想着想着,言生开始恼火,自己已经看透江轻洗了,她是不是想着在自己面前示弱,再打点感情牌,最后再给自己一点糖吃,过往的爱恨情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去死吧。言生觉得自己就是被江轻洗戏耍的小丑,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只知道傻笑,她想离开就离开,想靠近就靠近,她就是吃准了自己舍不得。
言生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不可以再心软了,谁知道这次栽进去,自己要赔上的又是多少年。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言生扫了一眼号码,接通了电话。
“喂?”
“你……在生气吗?”傅青青被言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言生深呼吸了一下,“还好,我昨天见到江轻洗了。”
“然后一直气到现在?”
“也不是,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个展吗?”
“对啊,提醒你一声,怕你忘了。”傅青青在电话另一头笑。
言生捧着一次性塑料杯装的红茶,坐在休息区,看着傅青青和主办方微笑洽谈,握手合影。
她刚刚转悠了一遍,觉得自己还是更能欣赏傅青青师傅的作品。她把这句话告诉傅青青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威胁。
“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去转转。”傅青青溜到言生身边,压低了声音,一只手扯她的袖子。
她们走到室外,走进一个枝藤缠绕的回廊,聊了会儿刚刚的展览。
“有进步。”言生露出了小狗牙,对傅青青赞不绝口。
“你别笑了,怪吓人的。”
“噢。”
“怎么样啊,和我姐。”
“还好。”
傅青青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昨天下午找了我。操,我真想她啊。”
“噢。”
“你不想她吗?”
言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傅青青。
傅青青嘻嘻笑着,搂住了言生的肩膀,“看不出来,你是那种不肯轻易放手的女人呢。”
“说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你一直都还爱着她,这才是问题所在。”
言生闭了闭眼睛,“但是她不爱我。”
原来说出这句话也没有这么困难,言生默默地想,自己的心好像又沉没了。
“你问她当年离开的原因了吗?”
“她一直在提孩子,”言生又开始生气,“这算什么?”
傅青青停下来,看着言生,“或许你应该问清楚那个孩子的事情。”
言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这样,”傅青青的口吻变得严肃,“只是因为她说‘我爱你’的次数不够多吗?”
言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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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