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有人抽烟，乌烟瘴气。
李衍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女人过来搭讪。她们都说起高中时的他，他懒得应对，对她们也没什么印象。
女人不放弃，拉着他要点歌。李衍嫌烦，便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气氛有点怪异。
包厢内依然空气污浊，但安静了许多。亮着歌的屏幕播放着华美的MV，伴奏也在响，却没人唱歌。
正对着的大沙发中央有一个女人在哭，四周围绕着安慰她的人。还有个男人求饶地看一眼哭泣的女人，又看一眼懒洋洋站在茶几旁的沈青青。
沈青青自嘲般说了句：“我说了别叫我，你们非要我来。”
比起其他衣着和妆容俱很精致的女人，她显得太过朴素。普通的T恤，风衣，牛仔裤，脚上那双匡威脏兮兮的，不知道穿了多久。
“你个狐狸精，不要脸！张玺已经和我结婚了，你还缠着他有什么意思！”
沈青青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李衍想。
沈青青扭过头，对她以前交好的庞倩说：“我回去了哦，过两天要出差。”
她刚触碰到门把手，张玺冲过来，一脸抱歉。
“对不起了青青！她误会了！她现在每天疑神疑鬼……”他一只手掏出自己的名片。
沈青青没有回应，在原地顿了两秒便走了出去。
正值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拥有妆后的冷漠面孔。
沈青青走去地铁站，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借路灯照耀下的影子，察觉到真的有人在跟着她。
她停，他也停。
沈青青转过身，对方立在原地，脸上半点没有被抓包后的猝不及防。
“你是……李衍？”
他点头。
“回国了？”
他又点头。
沈青青笑了笑，“国内现在发展挺好的，21世纪是我们崛起的时代。”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沈青青觉得他好像比高中更高了些，她的仰角变大了。但也有可能是她今天穿着帆布鞋，他加了内增高。
沈青青的视线不由得飘去他的鞋子上。
“我没有地方住。”李衍忽然说。
沈青青嘴角抽了抽，指向身后，他们刚从君悦出来。
他面无表情，却很直接：“我不想住酒店。可以住你家吗？按照君悦的标准，一天1000块。”
“你普通话还挺标准的嘛。”毕竟出国那么久。
李衍抿了抿唇，略有些执拗：“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老同学，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向后转，走个两百米，今晚就住那。”
说完，沈青青不带一丝眷恋的挥了挥手。
她太懒了，所以能够坐电梯的地方一定不会走楼梯。
沈青青靠着自动扶梯，目光却黏在墙上绚丽的广告牌上。当她出了扶梯，见李衍等在前面。
她有些不解，便问：“你到底想干嘛？”
他一直垂着脑袋，沈青青觉得他在耍人玩。在美国呆了那么久，还能做个自闭儿吗？
她路过他身旁，李衍沉沉的叫了声：“沈青青。”
沈青青眉头微蹙。
“你最近忙着开工作室，应该很缺流动资金吧？我愿意投资你。”
沈青青……妥协了……
她向来很欣赏自己的人生态度，该硬就硬，该软就软，比男人那根棍子可好用多了。
沈青青的房子是三室两厅，一间自住，一间书房，一间画室。画室太乱了，两座雕塑还歪在客厅沙发旁，书房收拾一下倒是能住人。
李衍洗澡时，沈青青给他换了新被单。
她这些年漂泊四海，自理能力必定没的说，手脚麻利是麻利，就是懒了点。
沈青青找来某一任前男友遗落在这的睡衣，李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拿着，穿这个，你那衬衫怎么睡。当然，你想裸睡也OK。”
主卧原有的厕所被沈青青改成了衣帽间，整个房子就一间厕所。
她进去洗澡，里头有残留的沐浴乳香味。她刚给全身抹上泡沫，灯灭了。
手机还放着歌。
沈青青快速冲了一遍，裹着浴巾进客厅，李衍在客厅玩手机，莹莹的光，怪好看的。
“停电了吗？”
“嗯。”
“那睡觉去吧。”
沈青青蒙在被子里，主卧的门被敲响。
李衍说：“床太软了。”
沈青青减了一床软垫。
李衍又说：“枕头太矮了。”
沈青青换了一个枕头。
李衍安分了许久，说：“床太窄了。”
沈青青在主卧里点亮了一盏充电的小台灯，这是她晚上的习惯。
所以李衍说这话时，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沈青青叹了口气，揭开旁边的被子，拍拍，问：“你想睡这？”
李衍没说话，脚往前挪了半步。
“可是床单已经半个月没洗过了。”
他停住。
沈青青觉得好笑，“睡吧，来。”
光线太晦暗，李衍无法分辨沈青青到底是怎样的神情。但他没有纠结，躺在了她身旁。
过了一会儿，沈青青问：“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声音浅浅的，在暗夜分外魅惑。
他果断道：“没有。”
“有的。你把我写的作文都撕了。”
沈青青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复印后人手一份。
李衍像是被问住了。
画面静止许久后，他才说：“后来粘起来了。”
过了这么些时光，沈青青福至心灵的领会了李衍当时的眼神。
那她当年……把他睡了，他可真冤啊。
沈青青爬起身，手肘撑在枕头下方，凝视着李衍的方向，“做吗？”
她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一瞬间就扒掉了身上洁白的睡裙，欺身上前，吻住了他。
李衍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这让沈青青很满意，既不像过于夸张的肌肉块，也不至于发福油腻到难以下手。
原本她在上方占据主导地位，很快被他扑倒。
沈青青拉开床头柜找避孕套的这点时间，他把她上半身亲了个遍。
“好了好了，你属狗的吗？”
沈青青：他睡回来了，从此两不相欠。
李衍：守，得，云，开。
沈青青许久没遇到高中同学了，完事后起身点燃一支烟，脑子里不受控制回想一些花季雨季的东西。那些记忆经过多年的渲染和发酵，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了。
李衍靠近她，从后方环抱。
他身上温度炙热，大腿内侧靠近她的臀，源源不断的热度，有些烫。
他忽然喊了声：“青青。”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
沈青青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觉得父母犯过的最大的一个错，就是把她转去了9班。
她中考那段时间，沈父在外头的私生子被沈母的同事的老婆的闺蜜撞见了，两人天天砸东西，互相拳打脚踢闹离婚。
沈青青是个看热闹的，从房间出来倒杯水，瞧见满地的碎玻璃渣子，她左手拍了拍握杯子的右手手背。
“干得好！”
沈母已经跑出家门，说完这句话后，沈青青也被盛怒下的沈父赶出了家门。
这件事情严重影响了沈青青的中考发挥。
她竟然没能考进四中的尖子班，还得靠父母走关系，才硬给她塞进去。
最后沈父和沈母还是没有离婚。
沈母的原话是这样的：“青青啊，我还是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沈父说：“还不是为了你！”
沈青青则认为，此事不是这么算的。大人不敢迈出自己的舒适圈，大人爱面子，为什么要拉她出来挡枪？
她怀着一种逃之夭夭的心情去拥抱到来的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