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陆琢玉可听不到小公主是怎么腹诽自己的,他眉头紧皱,正拿着案上的书信半晌不语。
京畿大营里一片安静,几位副将无声的互相对望,不知是谁悠悠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跟着陆琢玉出生入死的老部下了,年前和楚国一场大仗虽然赢了,黑甲军却也损失不少。原有的功赏被大皇子季筹占据,好好的楚王宫被他糟践成一片废墟,魏国不知挨了多少“蛮夷残暴”的谩骂,现下本该是修生养息的时节,没想到前去韩国出使的二皇子季渊又横生事端。
这封书信被陆琢玉扔在书案上,二皇子酒醉强辱了韩国国君的宠妃,那妃子身怀有孕,羞愤之下撞柱而亡。韩宣王大怒,提剑欲斩季渊,季渊却在部下掩护下连夜逃回了魏国。国君一怒,流血千里,季渊已逃,只好由韩魏边境的百姓茫然承受怒火。
魏文公二十三年夏,韩国夜半举兵进犯魏国边境,屠空魏国边城克桑后,正式向魏国宣战。
陆琢玉这几日来回于宫中,几乎住在京畿大营。韩国来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根本不是情急之下泄愤之举。伴随着韩国大军行进的还有魏国民间皇子失德让百姓遭殃的言论,韩宣王想必谋算攻打魏国已久,算计季渊酒醉失德,一个宠妃换韩国上下一心,魏国人心动荡,实在是高招。
魏文王暴怒后随即冷静下来,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只知争权夺利贪欢享乐。如今季渊铸成大错,若是不严惩,克桑屠城怕是真的让百姓寒心。如今天下,争的就是百姓,争的就是民心。有了百姓,才能有粮食,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和魏国百年大业比起来,一个无用儿子又算的了什么?
季渊躲在陈贵妃宫中,本以为逃回魏国便万事大吉,没想到傍晚便来了一批铁甲军士,他们闯进这座华美的宫殿,无视花容失色的贵妃娘娘,拖着季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带了出去。期间季渊嚎叫哭喊,被一个军士一巴掌抽飞了门牙,肿着腮帮呜咽着向身后吓瘫的贵妃娘娘伸手求救…………
陈贵妃坐在地上良久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金色的甲胄,那是陛下的意思,没有人可以违抗陛下的意思……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只低低说着,没事,没事,我还有一个儿子。
韩国的大军已经逼近孟州,再往前便是魏国腹地。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魏文王决定亲征,只待明日祭天后便亲赴战场。陆琢玉统率黑甲军,自然要随行。
将军府里,嘉芙正带着绿萼和麽麽们给陆琢玉收拾行装,棉布做的换洗衣物,麽麽们收拾了整一箱,她什么也不懂,只听着绿萼和麽麽们商量着,马上暑热,该带什么衣服换洗,又要准备什么药草……中午小厮传信来,说是明日陆将军便要随驾奔赴战场。嘉芙闷闷不乐,她已经几日没见到陆将军了,有时夜晚迷糊醒来,好像觉得有人在细细亲吻自己,可是早晨被褥整齐,只有她一人。
正是新婚燕尔,小公主对于陆琢玉依恋的紧,只是没想到她才嫁过来一个多月,他就又要打仗了。她在心里咒骂着那个挑起事端的二皇子,听绿萼说,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人人都在骂他。难过之余嘉芙不由得隐隐担忧,她曾见过战争,在梦里……在她来魏国的路上……战争会让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吃不起饭,治不了病,会哄抢粮食,甚至为了一块糕饼大打出手。战争还会流血,那些尖锐的羽箭会刺穿铠甲,锋利的刀刃会割破人的胸膛……
嘉芙一下午都很安静,这安静一直持续到她晚上看见归府的陆琢玉,她像只燕子一样飞扑进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沉沉的松针香味把她包围,陆琢玉托着小公主,有些疲惫,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怎么了,阿芙?”
嘉芙没有说话,她在他怀里摇摇头,搂他搂的更紧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思念把她的眼底弄得酸酸的,好想流眼泪。陆琢玉却懂了,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抱着她走进里屋。
“我的阿芙是在担心我吗?”
他把她托在怀里,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那双桃花眼稍显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黑青色。嘉芙看着他,轻轻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下。陆将军长了胡茬,来不及修剪,嘉芙伸手去摸,一下一下,她还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又被陆琢玉温柔的用手擦去。
“阿芙是不是太想我了,见到我就忍不住哭了。”陆琢玉低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没事的,不要担心,几个月我就回来了。快的话说不定秋天就回来了,那时候园子里也该结果子了,阿芙可别吃光了,给为夫留几个。”
嘉芙在他怀里羞赧的轻轻捶他,她是真的想他了。
晚饭陆琢玉吃了不少,这几日来回奔波,忙的很了根本吃不上热汤饭。他今晚回来就是想见见阿芙,明日便要祭天大典,天不亮他就要进宫。卧房里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嘉芙拉着他一样一样跟他说着,他笑着摆手轻轻摸着嘉芙柔软的长发。
“让阿芙费心了,带不了这么多,衣物和药品我带着。”嘉芙还要再说,却被陆琢玉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那些东西都不要带,把你的贴身小衣给我带几个,怎么样?”
帐子里似乎传来小公主害羞的说话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男人的低笑,随即暧昧的呻吟和水声响起,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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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干,怎么都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好快,我感觉我就停下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