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活终会把所有的悲伤给掩埋。曹老爷子的过世固然令人悲伤，但比阿软还要悲伤得大有人在。比起别人，阿软的难过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殷从华告诉阿软，她是幸运的，就算她为曹老爷子守孝一年，也不过是阿软及笄不久后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拿这件事来为自己搏取一个好名声，这样夫家也会更加重视她。然而阿软听了这话之后更加闷闷不乐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世家都是这样，连嫁娶都变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事情，明面上还非要说亲事应当“门当户对”。
或许只有代容听了阿软的烦恼后，才会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并且问道，“那阿软可有想嫁的人？”
阿软蓦然想起了她与司缙之间的约定，严格来说，她其实并没有很准确地答应他，但是阿软心底其实早就已经认可了他的提议——这是一个很自然的想法，就算到现在要让阿软即刻做决定，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司缙。阿软为数不多能够完全交付身心的两个人，一个是代容，一个就是司缙。
但若说关于那方面的心思的话，阿软对司缙也不是全无感觉。就像是少女怀春时懵懂的心思，见到某个人时也会情不自禁地羞涩。
她不由怀疑地问道，“代容，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哎呀，这哪里算套话呀？不过我也快及笄了，你好歹还有司缙，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嫁了人之后肯定就不如姑娘时过得舒适了，但是总不能不嫁人吧。”
“也是。”阿软跟着代容笑了起来，“实在不行我就嫁给司缙就好啦。”
“啧，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听我姨母说，裕安公主心悦于司缙，若是她执意要与你抢，你打算怎么办？”
阿软垂眸，肯定道，“不会的。”
“我也觉得不会。历来驸马爷多无实权，而你表哥肯定不甘心只做一个富贵闲人。”
阿软笑了起来，她倒觉得不全是这个原因，依照司缙每一次提到裕安公主的态度来看，他并不喜欢裕安公主——至于其他的，司缙才不会因为权势而娶公主呢。
“不过阿软要小心了，那一次裕安公主无缘无故羞辱你就怕是看上了司缙，心里嫉妒。若她得知司缙决意娶你的消息，你可就危险了。”
阿软扬起的唇角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哦，那她就来试试看就好了。”
如果裕安公主真想欺负她，司缙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若是他当真不理，他不就坐实了“负心汉”这个自己强加给他的称号了吗？
“有人娶了不起噢？有人护着了不起噢？”陈代容酸溜溜地说，但她还是爽朗地笑着，“那就只好提前恭喜你啦，阿软。”
*
费玉昌一案结案的消息传来时没有任何预兆，明明司缙与阿软在前不久还见过一次面，那次他还为阿软买了一个雕金云形猫眼簪，现在想一想他能够这般有闲心，已经可以说明许多了。
阿软不知司缙是怎么做到的，费玉昌最后真的被处以宫刑，并且即日行刑。对于费家，这样的刑罚还不如被朝臣提及次数最多的腰斩来得痛快。
曹光感慨道，“你当是什么原因？你可不知道，司缙也就平时安安静静的，实际上能说会道得很，动不动就是一个大帽子扣下来，什么有损皇家尊严……那些重名声的文臣们能反对他的提案吗？”
阿软笑了笑，“那不是很好吗？”
曹光道，“确实挺好的。因为在费玉昌一案上他处置得好，圣上居然让他接替了费大人的位置——他以后就是大理寺卿了。”
一个还没及冠的大理寺卿。
彼时，阿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是许多年以后，她也还是无法将一直对她温柔体贴的缙表哥与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司大人联系起来。
不过，费玉昌一案的判决还是十分激动人心的，至少有女儿的人家再也不会夜不能寐了。也对京城里狐假虎威的贵公子敲了一记深深的警钟。
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司缙竟像是把完美解决此案的当成了聘礼一般，竟然让司夫人上门来拜访殷从华，再从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亲上加亲”或许也不错的观念。殷从华与命妇打交道那么多年，哪能听不出潜台词，当即笑着应了。
“原本想着你与你哥一个也不让人省心，但没想到还没及笄，你就已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好了。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软有苦说不出，只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