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叶玉晚来春--【番外一】另一种人生(二)

正文 叶玉晚来春--【番外一】另一种人生(二)

禁军千户李同犯事,李家墙倒众人推。

而李家又曾得罪过司礼监的人,这桩案子被办得又快又狠。

他的师父在东厂的私狱被活剥了人皮。

而他也迎来了新的人生。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活成什么模样?

有人从出生起就有选择的权利,有人却只能在苟延残喘中拼凑自己破碎的人生。

濮阳蔚然的一切早已被抹去。

沐十一浸泡在宫墙内的血污中成长。

而沐怀卿,则是从潋滟荼蘼深处爬出的妖魅。

一副清贵皮囊下,都是细密如针的心眼。

走一步看百步,事事筹谋,步步算计。

他知道什么样的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奴才。

于是,他就成为那样的奴才。

傲雪清霜是他,温和一笑是他。

为了留住那一丝待与寻常不同的目光,他可以成为她喜欢的任何模样。

她的喜欢,不论是施舍还是怜悯,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那个站在皇族顶端的公主。

是他卑贱无望的人生里,唯一的光。

温暖,美丽,用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让他想牢牢拽住,却又害怕伤害。

他只是一个奴才,卑贱屈膝的奴才。

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不论他是否真的净身,他的心已被阉割。

他早已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甚至算不上人。

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永远都在揣摩他人心意,永远都在奴颜媚上。

没有思想,自由和情感,因为阉人,只是深宫之中一群依附着皇族的腌臜蝼蚁。

红墙之上同一片天空。

她眼中的悠长岁月,皆是他足下鲜血。

渐渐的,宫娥们看他的眼神开始不同。

有人羞涩地递上香囊手帕,他却觉得肮脏。

然而真正脏的到底是什么?

他却不知道。

他只想在她面前一直当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伴她读书写字,夏听雨打芭蕉,冬看风雪飘摇,间或有时偷游市集,他喜欢听她叫他“怀卿”。

怀以美玉,心比卿卿。

他看着生命中唯一的光,在慢慢走向他。

他捡来她丢掉的荷包,绣坏的手帕。

小心藏起,在黑夜中拿出,轻抚。

原来,只有关于她的一切,才不会脏。

所以后来,他终于忍不住,碰了她。

他得到了她所有的目光,和最珍贵的感情。

一个公主的爱情。

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她是大启的明珠,是站在塔尖的皇族。

可她却说,她爱他。

爱……

多么虚幻又美丽的词语。

却让他如痴如醉。

他知道自己在赴死。

怀着满心不甘,却又心甘情愿。

他不需要细想便知道她与他的往后。

永远不可能如她所说,可以一辈子终老宫中。

所以,他想要站在她的身边,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是的,代价,凡事都有代价。

灵魂肉体,尊严性命,或是会让人追悔莫及的东西。

然而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付出的是什么。

只以为是可以被践踏的尊严,和悬在刀刃上的性命。

后来,他离开了公主殿,进入了景仁宫,开始借由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步步踏入这个王朝的权力中心。

他为何会选择王氏?

众所周知,德帝后宫中除了万贵妃,无人能分得帝宠半分。

包括皇后。

在印绶监时,他已将皇室玉牒尽数阅览,包括所有相关籍册,博闻强记下,他对王氏一族,颇有印象。

一个顶替废后的新任皇后,甚至在大婚当夜,德帝只是宿在景仁宫,未曾临幸新后。

而德帝此举,已算是给了王家三分颜面。

之后德帝继续冷落后宫,只独宠万氏一人。

一个徒有其名的皇后,王家的傀儡,伺机而动的棋子。

将一切野心和不甘隐藏在无欲无求的表象下。

他们是同一种人。

善于掩饰,习于隐忍,又精于算计。

他知道王氏想要的是什么。

并非一副皮囊或是知心人。

她要的是一柄趁手的利刃,能让她在这后宫立足,并且左右下一任帝王。

只可惜,她手里的人不够中用。

办事纰漏频频,更还因巫蛊之术,反被万贵妃将了一军。

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王家,在后宫却占不了丝毫便宜。

甚至连立足都岌岌可危,而他的出现,于王氏而言,是一场及时雨。

他不可否认他们是一拍即合的狼狈为奸。

他要阉宦之首的权利,而她则要母仪天下后权倾朝野的风光无限。

也是王家的风光无限。

然而王氏多疑,想要用他的同时,也在防他。

知他是万贵妃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却也拿了她的大宫女祥珠来试探他。

一个名义上的对食。

既是笼络又是监视,还有作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试探。

王氏曾不止一次感叹,可惜他是个内侍。

他装作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只笑答:“小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阉人,一切都是娘娘给的,娘娘要什么,小人就给什么。”

而后,他在她眼里看见了悻然。

有些可惜,却也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阉人罢了。

之后祥珠的试探,也让她彻底死了心。

她只当他是一个被驱逐的奴才,对女人心怀洁癖,甚至厌恶至极。

对祥珠,他连近身都不曾。

甚至就连接了祥珠递的茶水奉上,他回头就当着皇后的面,拿帕子擦手。

那时,王氏喝着茶,不动声色地问他,可是对祥珠有不满?

他连眼皮都未掀,只淡淡回到不喜女子罢了。

那一瞬,他看见了王氏掩于杯盖后的惊讶。

而后,他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是奴才的再生父母,自是与常人不同。”

至于有何不同,他从未说明,王氏也不曾问破。

他二人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比起拥有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人,王氏更愿意握住一柄利刃。

而他则精明地算计着这一段与皇后的距离。

若即若离,欲拒还迎。

他心中再是清楚不过,朱璃芷的底线在哪里。

他小心地经营着景仁宫的一切,生怕一点点风声飞进她的耳朵里。

他怕她觉得他脏。

也怕她知道他龌龊的算计。

他怕他环环相扣的棋局里,有一步疏漏,哪怕就一步,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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