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红飞翠舞的金玉坊迎来一位俊俏郎君。
这郎君头束白玉冠,身穿浅蓝色蝠纹衣袍,腰间系着一枚通体无暇的玉佩,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从门口到楼内短短几步,也不知勾走了多少姑娘的魂魄。
名唤兰娘的老鸨这些年迎来送往,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来人非富即贵,媚笑着迎上去,浸着浓浓花香的帕子挥出香风:“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是兰娘夸口,我们金玉坊的姑娘春花秋月,各有特色,保管将公子服侍得妥妥贴贴!”
她说着做了个手势,七八个美貌姑娘立刻千肯万肯地迎了过来,眼睛直直钉在这俊朗公子身上,暗送秋波,跃跃欲试。
扮作男装的白凝好奇地打量四周,见正前方有一高台,台上摆着把瑶琴并一方矮凳,底下高朋满座,热闹非常,不由指着那台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随父亲来此地经商,偶入坊间,却不知这里是个什么章程?可有什么新奇玩法儿?”
兰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我们金玉坊的花魁莹莹姑娘竞拍元红之夜,这城中的乡绅老爷们争相而来,挤破了头想要拔个头筹。”
她眯着眼打量了会子他手里拿着的扇子,见那扇子虽是竹子制成,却暗闪华光,似乎是个稀罕物件,上面绘着的山水图大气磅礴,不落俗套,心知他必不是那等暴发户出身。
风尘中人深谙这等富家子弟掐尖争强的心理,因此故意耍了个心眼,劝道:“不过,单这落座的茶水费便要一百两纹银,想要一亲莹莹姑娘芳泽,只怕需要花费上千两黄金。公子既然是过来寻乐子的,倒不必花费这许多,挑个别的姑娘,也是一样的。”
这一番欲擒故纵,静等少年入觳。
果不其然,白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从宽袍广袖中拿出一叠银票,随手掷于兰娘,指了个看着顺眼些的龟公,道:“给本少爷上壶好茶。”说着用扇子点了两个娇憨可爱的姑娘相陪,挑清静些的位置坐下,左拥右抱,倒像花间熟客。
姑娘们喜不自胜,贴着她撒娇卖痴,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竞拍的诸多流程向她详细介绍了一遍,又抢着端着茶盏、拈着蜜饯往她口中喂,偷觑着她风流洒脱的气度,一时之间看得痴了,满心想着若能讨她欢心,被这财大气粗的年轻公子赎身出去,哪怕只能为她端茶递水,铺床暖脚,也算不枉此生。
不多时,清越的丝竹之声响起,有一红衣女子以红纱蒙面,踩在乐点旋舞上来,身姿轻盈,体态窈窕,虽看不清面容,倒确有倾国倾城之动人风姿。
时人素喜在青楼楚馆之中寻端庄闺秀,若是在家中,倒好将贞德妇人调教成淫娃荡妇,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图个新鲜。
这莹莹姑娘通体竟无一丝风尘之气,斜坐于矮凳之上,美目含泪带羞,颇有种抛头露面的难堪与无奈之感,引得台下诸位恩客面露垂涎之色,蠢蠢欲动。
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弹得好一首汉宫秋月,如泣如诉,凄婉哀怨。
如此绝色、佳音、良夜,怎不教人目眩神迷?
一曲终了,兰娘亲自上台,说了几句漂亮话,使龟公在旁边唱出恩客们的出价。
“刘老爷愿出一千两纹银!”
“何少爷愿出两千两纹银!”
……
价格竞到五千两,白凝搂住右侧梳着双环髻名唤香儿的少女,示意她举出竞价的牌子,对她比了个六的数字。
能和这么俊俏的公子亲近,香儿脸颊红透,乖巧地举起朱红的木牌,娇滴滴道:“白公子愿出六千两……”
听见白凝在耳侧轻语了两个字,香儿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却还是按着她的吩咐报出:“黄金。”
在座众人鸦雀无声。
却说白凝为何如此财大气粗,一是她自小长在金玉堆中,父母又娇生惯养,对金钱一事并无具体概念,这次逃家,又随身带了许多金珠,足够锦衣玉食过上后半生。
二来,从相乐生那里离开之时,她翻出他房间床下的暗格,搜出数万两银票,在讶异于采花大盗的身家竟然丰厚至此时,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财物一卷而空。
因此,区区六千两黄金,还真没被她看在眼里。
锣鼓响过三声,佳人花落她手。
兰娘毕恭毕敬地将她让至上房,不多时,有环佩玎珰之声传来,红衣少女走进房中,盈盈下拜:“莹莹见过公子。”
白凝将她扶起,看着她摘下面纱,暗道这花魁名不虚传,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她摸了把柔荑,只觉触手滑腻,妙不可言,又见莹莹胸前两团高耸,腰间一握纤柔,一时玩心大起,学那好色放浪的登徒子,将少女搂在怀里狎昵起来。
莹莹闭目忍羞,雪嫩肌肤泛出粉色,胸脯剧烈起伏,虽不反抗,眼睛里却坠下两行泪水,显然是不情愿的。
白凝讶然,坐在包着软垫的八仙椅里,一只手不老实地扯散轻透的纱裙,钻进襟内,感受着自己所没有的香软丰挺,另一手捏着她玲珑的下颌,令她转头看着自己,柔声问道:“莹莹姑娘可是有什么苦衷?”
莹莹再也忍耐不得,转身跪下,哭泣不止,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早与一清贫书生私定终身的事实。
“莹莹知道公子花费不菲,只是……只是奴家心悦于他,早抱着为他守身的死志,若公子强求,奴家只好以命相赔。”弱质女流抬起水目看向白凝,眼睛里浮现出视死如归的决然。
虽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书生并无好感,白凝却欣赏她富贵不能淫的勇毅,伸手拉她起来,淡淡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既心有所属,我亦不便勉强。只不过,这银子不能白花,不如你给我多唱几支曲子,陪我多喝几盏茶罢。”
她如此风流落拓,出手阔绰,倒教莹莹惊疑不定,内心歉疚。
顺着她的意思唱了几支曲子,莹莹见她面露困倦之色,全然不似别的客人那般急色龌龊,心底浮上一个猜测。
这公子难不成竟是男女通吃?
她存着赔罪的念头,小心出言试探:“公子,我们金玉坊另养了十余位小倌,其中有一名叫做玉郎的,琴棋书画样样来得,也算是上品了,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一见?”
果不其然,倦懒的美目烁烁然闪动,白凝来了精神,招来丫头问了几句,倩人去请玉郎。
那玉郎十八九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雌雄莫辩,为人也极乖觉,见白凝正侧着身子和莹莹闲聊,便跪坐在她脚边,伸出保养得不亚于女子的一双手,殷勤周到地为她按摩双腿。
相乐生踹门进来的时候,恰看见白凝含住莹莹送过来的一颗紫葡萄,将果肉吃了,把果皮吐在玉郎手中,又偏过脸,和玉郎眼神交汇,似有情似无情,勾得那少年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