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寻很紧张。他绕过去到她身后,看到她脱了鞋蜷缩在宽大的沙发椅子里,身上穿的自己的衣服—一条碎花裙。
漂亮的要命。
她在玩英雄联盟。不过她技术不行,上头是惨烈的战绩：0—9—0。
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时,听到她再一次的死去。她连打游戏都是这么可爱。
他用余光悄悄看她。在那漫长的几十秒的等待里,她眼神涣散,对着屏幕,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她出神的太明显,时间也太长。
直到电脑提示挂机才微微动了动。
他很想问她怎么了,很想给她一个拥抱,很想——
想做很多很多事。
男朋友的身份才能做的事。
最终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在混子班里发消息：“附近的速来,带份健康早餐,要丰富一点。给网吧里六排末座客人送过来,理由是中奖了。”
混子班里炸开锅,纷纷起哄问是不是女神在。
自打周一一大帮子人在网吧见到女神真人后,世界观被重塑了一遍。一中女神竟然课也不上了,国旗下讲话也不讲了了,跑来网吧打英雄联盟。
混子班暗戳戳在女神附近找位子坐下,余光看她打游戏。那过程真真是惨不忍睹,看的一帮子游戏大佬痛心疾首。要以往早跳起来骂脏话了,但女神滤镜硬生生让他们觉得—虽然痛苦,但不难熬,还可以看下去。
但是周宜玩了两局就不玩了,开始长时间的发呆。
她整整发了两小时的呆！两个小时！一动不动的那种！可把各位大男孩儿们看心疼死了,尤其是程寻。
他到前台拿了两瓶鲜果橙,走过去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放到她面前。
周宜的思绪逐渐收拢,抬头呆呆地看了一眼他。
“是你啊。”
程寻听不出她的语气,因为冷静平淡,没什么情绪。不过嗓音明显哑了下来,他的眼神暗了暗。
“请你喝。”他拿起一瓶,帮她拆开吸管插好了递到手边,“周同学,我今天逃课了,你别跟老师说哦。”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笑容肆意又张扬。
周宜没什么表情,但没拒绝。
“谢谢。”她的声音小小的,听的程寻心里一痒。
“你玩这个啊？”他瞥了眼电脑屏幕,可以开启话题。
“嗯。”周宜小口小口喝果汁，像一只觅食的小松鼠。
“会玩吗？”
她没反应,半晌轻轻摇头。
他心里一喜,乘胜追击：“我教你好不好？”全然忘记了女神是学神,要在女神面前维持形象,可以小小的违纪,但不能给女神添麻烦等等一系列原则。
他现在在网吧里,在周一上课的时候,说要教她打游戏。
看着她沉默不语,他懊悔不已：“我开玩……”
“好啊。”她轻声说。
失望瞬间消散,喜悦像爆米花一样在心里砰、砰、砰炸开来,瞬间满心满眼的甜和脆。
我真好哄。
他笑自己,随即看到她清凌凌,半茫然半清冷的眼神,顿时丢盔卸甲。
释然了。没救了。
周宜在他的指挥下费力的拿到一个人头，程寻差点欢呼，但余光瞥见她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漠到差点与这个世界脱离。
他沉默的住了口，安静的等她回神。
等来的是她轻轻一句：“抱歉，我先走了，谢谢。”
后来两天程寻先去学校，发现周宜依然没到。他叫人去问什么原因，1班班长含糊不清的说是病假。
他翘了课直奔网吧，想摆脱心底的烦躁，竟然又碰上了她。这么好的女孩子，他想。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心里软的不像话。
他教她打两局游戏，然后再陪她发呆，然后目送她离开。
今天不太一样，刚走进门，前台刀哥拦住他：“寻哥，你那小女朋友半夜三点就来了啊，咋回事啊，你俩吵架了？”
程寻没空管他一脸八卦的嘴脸,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皱了眉。
“她身无分文,把这手链抵在我这里。我查过了啊,这链子得好几万呢,要不是这是你的人,我都怀疑她有什么问题了。”
程寻见过周宜带那条手链,细细的银链子在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散发出莹莹质感,漂亮高贵。
“以后她来算我的。”他把手链拿回来,“谢谢刀哥。”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追姑娘的,他第一次喜欢的姑娘,那么优秀,那么漂亮,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在她的脸上不该出现那样的表情，她不该出现在网吧，不该这么颓废。
陈清扬拎着两大袋子出现在网吧，一眼看见周宜盯着电脑发呆，而程寻盯着周宜发呆。
这呆子。他默默吐槽一句。
“咳咳，”他把袋子摆到周宜面前，挡住了她面前的屏幕，“这是本店为随机抽取的幸运顾客准备的爱心早餐。”
他可没干过这种无聊的事情，并且为程寻的磨磨唧唧感到无语。不过当周宜茫然的转头看他时，陈清扬呼吸滞了一下。
周宜那双眼睛初见即为惊艳，越看越漂亮。剪水双瞳，美目流转。五官精致，容颜细腻。饶是见过很多次还是会为这份美貌倾倒。
“给我的？”声音清淡，低语缱绻，缥缈到恍惚。
陈清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是啊。”
程寻眯眼看他，差点跳起来打他。
周宜睫毛轻轻颤动，犹疑的回头。程寻对上她平静无痕的双眸，顿了顿。
“是你买的吗？”她问，语调并不怀疑。
他没说话，笑了起来。
“谢谢。”她小声说，“一起吃吧。”
她把袋子推过来，抿了抿唇，脸颊边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们安安静静吃完这顿早餐，然后安安静静的打游戏，然后安安静静的发呆。
但是今天周宜一直没走。
直到落日的余晖撒进门边，程寻看了看时间，天色已晚。爷爷在等他回去吃饭。
他迟疑的站起。
“周......宜，你该回家了。”他指了指时间，“我送你回去。”
她没动，也没说话。时间仿佛静止。
“周宜。”程寻转过她的椅子，蹲下来，双手搭上扶手。这个姿势把她包围在他怀里。
“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你得去上学了知道吗？”低声轻哄，眼神专注。陪她堕落几天已经够了，她的人生不能这样下去。
“如果没人可以倾诉，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难过，好吗？”
她还是没说话，眼神悲伤又迷茫。
他逐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操之过急。在他站起来那刻，周宜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没有家。”她小声说。
“我能、跟你回家吗？”
脑子哄得一声，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