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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针走过三点,我抬头看了眼表,听到冰姨问,"要走了吗?"
"嗯,"我点头,"下午还有事。"
我拿出手机,转换自拍模式,坐过去靠在她身侧,举起来,"来拍张照片吧,笑一下。"
"等等?"轰怡人下意识就笑了一下,都"咔嚓"一声拍好了,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化妆,"给我看看,"她把手机从我手里拿过去,看了看照片,"唇色太白了点,显得气色好差。"
"你赶时间吗?"她问。
"不急。"我摇头,于是她跑去翻化妆包,竖起小镜子,用粉扑在脸上拍来拍去。
我走过去在她背后站着看,顺垂的银发淌在她肩上,晃动着阳光,周身模糊着一片温暖的金黄。
"粉和橘,你喜欢哪个?"
她突然回头,手里拿着两根半透明的管,脸上笑眯眯的,"虽然惜力还不到涂口红的年纪,但是唇膏是可以的哦,这款很滋润,还会变色,要试试吗?都是新的。"
于是我伸手拿了橘色。
等她化好了妆,我们又一起拍了几张,然而怎么拍她都不满意。
"……果然因为是背景不对……?"
轰怡人看着照片,惜力怎样都可爱,但可能是因为医院的背景太糟了,照片的基调是说不上来的阴郁,充斥着让她不适的不安。
"不要这些了。"
她突然说,然后又回头笑起来,"等我身体好些,我们一起去外面照吧!我们去拍写真……惜力,你喜欢海吗?还是森林?"
"我喜欢天空,"我回答,看着她把照片全选摁了删除,接过手机放回兜里,"不过海也不错,我都喜欢。"
"那就抽空一起去海边吧,我让医生和……联系一下,带好药,稍微出去一会应该没太大问题。"
我点点头,"想出去玩的话,可以等天气凉些后。"
"那,再见?"
"嗯,再见。记得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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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大门,两个世界。
走出医院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种解放,被压抑下去的森寒就像地震,从内部轰隆隆的震荡起来,暴虐的欲·望席卷了大脑,变成了一团狂热和火焰急转的漩涡。
然而我不得不把它压下去了。
因为轰焦冻没走——他正站在树下,看到我后,目标明确地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他,那是一张比他的母亲青春许多的脸,不需化妆也足够美丽。
不自主的,我的语气变的温和了些。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想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他拿出手机,"如果妈妈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
"你可以亲自去看她,"我说道,"现在你就可以过去,她吃过药了。下次来记得把右边遮上。"
"……对不起,麻烦你了,"轰焦冻心里难受,"我也很想去看她,但……"他顿了顿,艰难地说,"……但我不知道见面后,该和她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他站在路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该说什么。
我的成绩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保送雄英了,会继续努力下去。
姐姐工作了,哥哥上大学了,大家都很好。
……这都不是他想说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得到一个幼时记忆里的拥抱。
"你说什么她都乐意听,中午鳗鱼饭太咸,画图铅笔断铅,走路平地绊倒,什么都行。"
我没好气道,说完才发觉举的例子不对。
"别提过去,别提你爸,说什么都行。"
"想让她高兴,你也可以向她夸我,她最喜欢听别人夸我,"我干脆也不隐瞒了,"要是咱俩同时掉水里,她说她会先救我,让你自己造块冰先飘着。"
"……"
闻言,轰焦冻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画面——自己抱着冰块飘在水面上,背后是在岸上欢快奔跑的母亲。
明明是很美好,然而对比现实后,这种虚幻的画面会更让人难受。
……原本是可以幸福的。
"……妈妈从没高兴过,我没见过。"
为什么要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么多?
有些话,他压在心里很多年,没人可说。
"以前也是,就算对着我笑也总是眉头下撇,很勉强的样子。"
我盯着轰焦冻看了一会,觉得对手太弱,完全够不成威胁,他简直比我还缺爱,光看外表很酷哥,其实内里软绵绵。
算了,我和他计较什么。
"手机号132 xxx xx86。"
"打过去了,轰 焦冻。"
我点开图册的最近删除,全选,全部恢复。
"line通过一下。"
我点了几张图传给他,"不会聊天就去学,网上段子那么多,换个人称安自己身上,她喜欢甜食,可以带,但不能让她吃太多,甜的水果也是。"
关上手机放回兜里,再抬头时,我发现轰焦冻正看着我,眼神专注,很认真地听。
"也没什么其他的了。"我说。
他点点头,"非常感谢。"
我转身准备走,但顿了顿,又回了次头。
"还有,她想去海边玩。"
"知道了,我会告诉父亲……他同意后,我通知你。"
汗水突然浸透后背,漫长又骇人一秒过去了,那股气息突然出现又消失,快的像幻觉,不知来源。
蝉鸣阵阵,夏日的午后很热,轰焦冻不怕热,但他的额头却滴下一滴汗来。
"不用。"
闭上眼再睁开,我过转头,看到远方一辆出租车正好向着这边驶来,于是走到路边,伸手招呼它停下,"我有点事,先走了。"
"再见。"
"再见。"
出租车停下,我扎进副驾驶关上门,系好安全带,"去西站。"
"好嘞。"
"小美女看着有点眼熟,咦——你,你不是那个『小欧尔麦特』吗?"
司机是个棕发中年人,满脸麻子,身上带着呛人的烟味,他突然回头,表情诧异,"我记得今天是雄英笔试的日子,你不去考试?"
我在网上搜#安德瓦#tag,他正在参与火灾救援,直播显示的地点在东京。
我切换页面订好车票,却突然点不动付款键了,我又摁了两下,还是点不动。
该换手机了。
屏幕一暗,一个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相泽老师。
我按了接听,"有事?"
"人道主义关怀。"
把封好的试卷交给香山睡(午夜),相泽消太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电脑正在运行,他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明明关了。
"校长和我说了你的事,所以问问情况。"
"我很好,"我直视着前方的车辆后车窗,座上趴着一只京巴,探头探脑地贴在车玻璃上,毛脸压扁,"还有别的事吗?"
"明天回来考试。"他说。
"如果一切顺利,会的。"我回答。
"你要去做什么?"相泽消太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抓捕逃犯是职业英雄的事,不归普通公民管。"
"你是在担心我吗?"
心情不错,我说了点他听不懂的实话,"放心,和职业英雄比起来,我觉得我的胜算更大。"
什么?!
相泽消太差点被气死。"爱日惜力,你现在在哪?"
"就不告诉你~"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在哪。
"别想拿老师身份压我——你还不是我老师呢。"
电话被挂断,再打,忙音。
……居然拉黑。
原地站了三秒,相泽消太冷笑一声,挨个打开软件,查看。
——是谁喝醉了死活要加他全部联系方式的?拉黑?你以为光拉黑一个电话本有用?
找到了,3秒前订票——东京。
相泽消太转手换界面,定上同一辆列车。
"喂,相泽你要去哪?晚上不一起吃饭吗?"山田问。
"我出去一趟。"
相泽消太头也不回地一纵身,消失了。
……我知道你要出去……可我问的是去哪?
山田伸出的手还没放下——"出去玩带我啊!"
"山田你脑子进水了吧,相泽这种工作狂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去玩!"同事笑他。
"相泽怎么就不能出去玩,我看他就是要出去玩,"山田不服,"你都没发现吗?这两天他把自己收拾的多干净——OMG,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刮干净胡子了……"
"咦?!!等等,难道——???"
"难道——!!!"
香山睡&山田阳射&路人ABCD:"——我的妈呀,重大事件,绝对是重大事件——相泽——相泽消太去相亲了!!!!"
……
……
"她朋友遇袭?但扔下考试第一时间直赴现场——这种事,校长你怎么能答应!"
作为考场考官,被根津告知情况,并被要求帮助爱日惜力填涂下场考试考号和姓名,相泽消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开了。
"就算我不答应,她也会去。"
根津把手拢在桌面上。
"如果没时间坐动车,或许她会变身第三状态直接飞过去,赶在下午开考前回来,交卷后再回去——1000m/s只是我估算的平均速度,毕竟考场之间距离太近,长距离飞行状态下她是否还能继续提速,我们不清楚。但我们都知道她控制不住她的第三形态。那种状态下,她就是一架失控的飞机,而且比后者坚硬几十倍。"
"我认为规则框不住她,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她去。"
虽然当时一秒就答应了,但这是根津思考了很多才做出的决定。
相泽消太勉强接受了根津的说法。
事已至此,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管。
也许这么说很自作多情,但相泽消太的确有种预感——要是他管了,给她点信号,关系早晚会变质。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是单纯的,老师关心学生?
欺骗自己毫无意义。
要及时止损。
于是他拖过了英语,拖过了数学,又拖过了理综。欧尔麦特上午回来了,他在食堂遇见了他,但爱日惜力下午依旧没回来考试。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欧尔麦特脸色难看,"艾基修特和霍克斯接手了委托。"
"好多年没发生这种大案了,"香山睡叹了口气,她推了推眼镜,"警方把消息压了半天,结果连凶手是谁都没查出来,网上怕不是又要炸。"
"媒体只会捣乱,"相泽消太毫不留情地讥讽,"就不该让他们参与到英雄活动中,为了流量他们什么都敢写——从不用脑子思考!"
"……别这么说啊相泽,适度曝光也是为了安抚民众的心,而且大家都喜欢看英雄战斗耶……你小时候不喜欢吗?"
山田阳射笑哈哈地打圆场。
"我们小时候『那个人』还在,谁敢看战斗,不能帮忙掉头就跑才是真理。"
"呐呐~时代在变化,别这么较真~"
………
相泽消太懒得继续争论。
战斗不是荣誉与掌声,而是流血与牺牲。
英雄活动不是娱乐,它很残酷,一点也不轻松,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检票进入站台。
过早的接触残酷没有好处,更何况无人引导。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该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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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D……在后面。
我随着人流上了车,耳机挂好,准备在开始前先休息一下。
"让一让谢……"
话未说完,我突然卡住了,看看票,又低头看看我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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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泽消太叠着二郎腿坐在12F的位置上,他仰了仰脸,"惊喜吗?"
我:"……"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