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下了班陆斯回便帮着林漫搬家,往往都是林漫把东西拉过来还在拾掇些小物件儿的时候,陆斯回就把重活儿都干了。来送林漫新买的那冰箱的大叔,都误以为他俩是新婚夫妇,满口早生贵子的祝福让林漫不知所措,而陆斯回也不解释,看起来还挺受用的。
周六上午的时候已经完全布置妥当了,两人在院子里搭摆着晚上聚餐用的桌椅,椅子不够,林漫跟着陆斯回去他房间搬,她光忙活着收拾她自己的小窝了,还没参观过他的家。
“哇。”林漫一进门就发出感叹。
风格和她的家完全不同,他的房间很像是一个宽敞整洁的树屋,地板、书桌、家具都是木制的,色调暗深,到处都摞着书,犹如一个个小丘陵,并不显乱,丘陵之中又有好几盆高高的绿植点缀着。
床很低,金色的日光从正上方的天窗流下至白色的床单上。每个四季的晚上都能躺在这里隔一层玻璃看满天星光或纷飞的落雪。
“你这儿都能开个小型图书馆了。”林漫环视着这些书,他家里还有着淡淡的木香味。
“你来看吗?”陆斯回拿了两把木椅。
“可以吗?”林漫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玩笑道:“不需要办个借阅卡什么的?”
陆斯回浅笑了下,“你人来就好。”
林漫搭在楼梯扶手的手收缩了下,一定是因为铁扶手被太阳晒得太烫。
下楼支好后,两人进了屋里避暑气等轻鹤跟迷舟,林漫递给他一杯冰咖啡,和他靠着中岛台望着院子里的樱桃树闲谈。
“樱桃果酱配烤面包特别好吃。”咖啡沁凉,杯壁上的小水珠顺着林漫的手心下滑。
“等熟了可以熬酱。”陆斯回帮她去拿纸巾,经过了她的书桌。
“但去核会很麻烦。”林漫扭头看他在自己的书桌前站停,“怎么了?”
“你怎么...”陆斯回的指尖指向她书桌前贴着的一张卡片。
曾想不通的事却如洪炉点雪,他难以置信又幡然醒悟。
林漫走了过来,那张卡片上写着:
「在那之前,我不知还有大洋彼岸,在那之后,我知故乡河山。」
“这句话呀,因为我特别喜欢所以就打印下来了。”林漫右手举着的咖啡杯位于肩膀处,她努了努唇,“不过我还不太明白后半句话的意思。”
“并且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说,写这句话的作者的笔——”
手机铃声打断了林漫的话,也打断了陆斯回沉浸的思路,他像是潜在水底很久,忽然浮出了水面的样子,掏口袋的动作有些错乱。
是轻鹤打来的,陆斯回摁接听键的手都一下没摁对,“斯回,你跟林漫俩人先去超市买些菜什么的,我和迷舟过去还得一会儿。”
接着电话的陆斯回,表情和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似的,又见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应了几句那边的话后挂断。
“出什么急事儿了吗?”她以为台里有突发新闻要做。
是错觉吗......林漫觉得他转身过后,看自己的目光里有着浓烈的爱意,撩拨她的心弦,“你,怎么了?”
她听到他用着类似于追悔莫及的语气低声说:“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她追问。
无言可答。陆斯回心感无言可答,收回了眼神,没什么说服力潦倒地道:“没什么。”
烟瘾无征兆得崩落,他急切又在忍耐,匆忙地走出门口,“轻鹤跟迷舟一会儿才能到,咱们先去买食材。”
“哦。”他的情绪有些跳跃,林漫微微皱眉,“我拿一下钥匙。”
出了院子,林漫边锁门边问:“咱们去哪家超市?要开车吗?”
“不用,跨一条街就有一家。”压下去了对尼古丁的瘾,陆斯回的嗓音没那么烈了 。
现在是午后三点左右,阳光倒不毒辣,但也炎热,在街上走着的人总归挺少的。
而他们两人却并肩在树荫下慢慢散步,从乡下后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抵达到了一种很微妙的距离,比远要近一些,比近要远一些的距离。
陆斯回今天穿着一件没那么正式的浅蓝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松散着,衬衫下摆随着热风起伏飘扬,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散漫,走着他低眸看了一眼林漫。
叶隙流辉,枝叶投下的斑驳树影打在林漫白白的颈部、胳膊上,她身上那件淡粉色裙子覆着一层薄纱,衬得她的肤色更白了,在绿葱葱的树木下,她像一朵盛放的、娇嫩的粉色玫瑰。
陆斯回下意识地向林漫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道路长长,不经意间她的肩膀和他的上臂偶然摩擦,又相互交错。
林漫低着头双手相握,身边的人和自己步伐一致,肩膀处小小的摩擦让她浑身轻颤,交错时又有些不舍,她可以向右移开一点点距离,却篡紧了手指也没有那样做。
“过了马路就是了。”陆斯回对她说。
“嗯。”她摇了摇头清醒了下,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等红绿灯期间,林漫看到陆斯回双手放在口袋里,抬起头像猫咪一样晒着太阳,“感觉你挺喜欢晒太阳的。”
红灯变绿,陆斯回过马路时,一只手伸在她背后,空着一定的距离护着她,“我不是在晒太阳。”
来到马路这边,他放下手臂,“我是在晒回忆。”
这个回答让林漫觉得有意思,“怕回忆淋湿吗?”
“可你很喜欢听雨声的呀。”她的观察不会错。
“嗯。”走到超市门口,陆斯回拿了推车,别有意味地问道:“你喜欢吗?”
“我还好。”林漫想了想,“我可能会喜欢阳光下的雨声。”
“晴天雨吗?”两人进了超市。
“对。但南城挺少见的,一般都暴雨过后才是晴天。”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采购食材,因为说好了他和叶轻鹤掌勺,自己和顾迷舟洗点水果,摆摆餐具什么的就行,所以她对要买哪些菜也没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陆斯回问,听着她的笑语声,他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
“我都行,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林昂呢?”
“他也是,我们姐弟基本给什么吃什么,比较好养活。”林漫说的是实话,他们姐弟俩打小就不怎么挑食。
买完蔬菜肉类这些,又去挑了酒水饮料,还买了一堆零食,最后林漫想起来家里餐巾纸不太够用了,就去了生活区。
“这位小姐和先生,可以看一下这款最新款哦。”
走一半,林漫突然被她这一旁的导购员拦住,她随着导购员的手势看到对方正在向自己推荐一款避孕套。
导购员一看他俩就是情侣,男帅女靓,相信自己绝不会看走眼,继续介绍道:“这款是超薄喔,使用起来无隔阂感,完全零距离,并且香味也很好闻,还有纹路会对快感——”
“不是、我们不是。”林漫红着脸赶紧否认,再往细节说,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怎么老有人认为他俩是情侣呀。
可就在这时,却看到陆斯回伸手拿了一排放进了购物车里。
“谢谢您的惠顾,祝二位生活幸福。”随着他的动作,导购员顿时喜笑颜开,她就说自己不会看走眼吧。
陆斯回揽了一下还在目瞪口呆中的林漫,等她不愣神了,跟上了自己的脚步,才又松开。
“那个,刚刚...”林漫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刚刚怎么了?”陆斯回有意逗弄,装不明白。
林漫没辙,指了一下他放购物车里的东西,“这个。”
“哦,这个啊,越解释会越麻烦。”陆斯回神色自若,没当回事的样子。
可能是这人说话的语气认真又正经,让林漫听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
结账时,收银员扫到那码时还瞟了两人一眼,让林漫眼神慌乱地把它藏在了袋子最底下,一旁的陆斯回瞧着她的小心思不禁扬起嘴角。
塞了四个大购物袋都挺重的,陆斯回不让她拿,林漫又不肯。
“那你拿着这酒。”陆斯回从其中一袋子里拿出了一瓶香槟放到她手里,然后就拎着袋子径直往前走。
再多说什么就显得矫情,林漫只好跟上前,还补了句,“你要是拿不动和我说喔。”
听到这话陆斯回有种自己体力被质疑的感觉,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有点严肃复杂。
林漫识相地闭住了嘴,就这么抱着瓶香槟跟着他走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叶轻鹤和一个女人正好从车上下来,这个女人一定就是顾迷舟了。
“这时间点简直了。”叶轻鹤走了过来,右手拿着相机,“一步不差。”
林漫开着院门,陆斯回向顾迷舟点点头,两人都笑了笑,相识多年从没客套。
“嚯,这么重。”叶轻鹤拿过斯回手中的两个袋子,又开口介绍,“林漫,顾迷舟。”
“我是迷舟。”顾迷舟伸出手去。
“我是林漫。”林漫腾出右手,微笑着和她相握,有的人只需看一眼就敢确定会成为朋友。
顾迷舟打扮简洁随性,但难掩贵气,个子也高,和叶轻鹤站在一起简直天造地设。林漫也很喜欢她的长相,温柔又带一丝攻击性,美人使林漫心旷神怡。
“先进去吧,进去再聊。”叶轻鹤边进门边说。
进来院子后,顾迷舟环望一圈后感慨道:“好美,没什么变化。”
“是吧,人变物不变。”叶轻鹤应道。
打开家门,林漫往里走放酒,“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
四人都进了房间,把东西放在了导台上,聊了几句热了热场子,陆斯回跟叶轻鹤就特别快地进入了厨师这个角色,开始操刀准备食材。
林漫望了眼两台冰箱说,“如果有需要放冰箱冷藏的,或者要用黄油之类的食物都在那个白色的冰箱里。”
“了解。”轻鹤已经开始洗一些蔬菜,在水流声中应道。
“那台绿色的我装的都是化妆品,就不用打开了。”林漫小心地解释着。
察觉她神情谨慎,陆斯回用着让她放心的语调回答,“好。”
“林昂和顾扬什么时候来,他俩认得路吗?”叶轻鹤擦了下手上的水。
“把晚自习请了,最后一节课应该是六点下,到了估计六点半吧。”林漫和顾迷舟帮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林昂他方向感挺强,应该不会走错。”
陆斯回接过林漫手上的东西,“你和迷舟去聊聊天吧。”
“对啊,你俩相互了解下,这地儿小,我俩弄就行。”叶轻鹤递给她俩两杯苏打水。
是有些拥挤,林漫便拿上了餐布,和迷舟往院子里走,“那有什么找不到的叫我。”
“不好意思,我有点慢热。”林漫在不熟的人面前都有些腼腆,她将杯子放在一张凳子上,准备把餐布铺好。
“慢热也是热呀。”顾迷舟笑着说,“我来帮你。”
两人展开餐布,餐布的底色是浅黄色,上面缀着淡雅的碎花,一人拿着一边,往上空抻了一下,鼓出一道很漂亮的弧度,又徐徐落下。
透过窗户,叶轻鹤将这一幕拿着相机录了下来。
“你怎么最近总拍视频啊,照片这些。”陆斯回切着菜,刀和砧板发出又节奏的响声。
叶轻鹤回看了下刚拍的照片,“受迷舟摄影师影响呗,记录生活。”
“把你拍的特帅。”叶轻鹤翻到之前拍的让他看,炫耀着自己的掌镜能力。
“我是本来就帅。”陆斯回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回哥,咱那谦虚丢哪儿了?”叶轻鹤笑着整理食材,他能感到陆斯回今天的心情挺放松。
可整理着整理着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是什么?”叶轻鹤先是吃惊一问,又立刻和审问似的看向他,“这去趟乡下,你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
瞧了眼那盒避孕套,陆斯回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道:“是个意外。”
“你觉得我会信?”
“你不信也得信。”陆斯回走了过来,拿起了那东西,放到了书桌那边。
“你自己看看,你在人家里也太自如了吧,谁看了谁会信?”叶轻鹤一脸欠揍的表情。
“那不然放哪儿?”陆斯回扫了他一眼,“不然你拿走?”
叶轻鹤严重怀疑他在暗示自己什么,笑骂道:“滚蛋。”
铺好餐布后,林漫和顾迷舟坐了下来。
“听轻鹤说,你们都是大学同学。”林漫找着话题。
“对,他们两个在新闻系,我在摄影系。”太阳渐渐落山,光线变得柔和,从顾迷舟的视角里看林漫像幅油画。
橙红的夕阳下,在这片绿色草坪上,她略松懒地侧身倚在椅背上,皮肤白里透着粉,一只手搭在浅黄色的餐布上,眼眸澄澈又含着笑意,美丽又让人着迷。
微风吹过,将她的一缕黑发与薄纱的裙摆吹起。
“我觉得你如果染金发会很好看。”顾迷舟情不自禁地提议道。
林漫有些意外有人说出她想做的事,“真的吗?我其实一直都想染。”
“你自己也喜欢金发啊。”
“喜欢,我的微信名都叫Blonde Hair。”林漫眼里满是欣喜。
“那怎么不染呢?一定会好看的。”顾迷舟看着她的长发说道。
“该怎么说呢。”林漫思考了一下,“就是染发只是一件小事,可我会赋予它很多意义。”
心有灵犀一点通,顾迷舟接下了话,“但要获得这些意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先过了心里的某道坎儿才行,对吧?”
“是,就是这个意思。”林漫很开心她能听懂自己在表达什么。
话匣子打开了,两人便越聊越熟悉,迷舟还为她讲了几件他们仨上大学时趣事儿。
学校那边儿一打下课铃,顾扬就到515窗户前敲了敲叫林昂,大老刘正在讲台上布置英语作业,听见咚咚咚三下扰乱了他的头绪,便对林昂道:“林昂你一会儿见了顾扬,告诉他明天写三份高考真题,周一给我交上来。”
“好嘞,三份儿是不是有点少?”林昂做了个OK的手势,典型加柴烧火坑顾扬的想法。
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大老刘便谁也不放过,“你,负责把他那三份做错的题给他讲透,三份还少不少?”
林昂迅速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忙说道:“不少不少。”
“不少就行。”大老刘今天批了他俩的假,知道俩人有事儿,“你先走吧,着急的。”
林昂快速收拾了书包,身后的女生还小声问了,“你俩干啥去啊?”
“吃大餐。”林昂说着出了座位。
这是高二生该有的样子吗?那个女生无语地眨了眨眼睛。
“走着。”林昂出了教室笑道:“老刘让你写三套卷儿。”
“听见了。”顾扬一手向后勾着搭在肩膀处的校服,两人往车棚走。
“不,我说扬哥,你好歹在美国待过俩月,就没受点儿文化感染?”分文科后,顾扬成绩除了英语都拔尖儿,林昂觉得他要想好好学肯定能考好。
“有啊,就是得去外国餐馆点餐时,你才能瞧见我的实力。”到了车棚他走到一电动车前。
“你没骑自行车?”
“大哥,东区。”顾扬扔给他一头盔,“骑过去凌晨三点半了。”
虽说得夸张了,但要是从他们学校骑单车到东区,腿要废。
“还是扬哥考虑周到。”林昂有些佩服,带上了头盔,坐在后面,“我这车就搁这儿吧。”
“那你还想扛着走?”顾扬也上了车,俩人生生把电动车开出了摩托车的架势。
晚霞烂漫时,林昂和顾扬到了,因为院子门没关,他俩直接进来的,一进院儿林昂就挺着急地往前走,顾扬也把电动也撂在了一旁。
林漫跑过去,正准备说话,林昂却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边走边说,“姐,我不行了,要渴死了。”
“累得我,我先进去喝口水,一会儿出来再问好。”林昂快速说完,朝着在外面的轻鹤和迷舟弯了两下腰,示意了下就向里跑去。
顾扬也走到了林漫身旁,爽朗道:“漫姐好。”
林漫一脸嫌弃地吐槽了句,“你骑车载他来的,他累什么啊,林昂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顾扬笑了两声,他是不会谈起,来的路上两人因为要走哪条路起了争执,他就把林昂扔在了马路旁,书包手机都在他车上,害得林昂跑了个三四千米这件事儿的。
“姐,鹤儿哥。”走近后,顾扬打了声招呼,手里拎着书包,昨儿他们已经见过了。
“你这书包里有书吗?”顾迷舟看见他轻飘飘的书包,笑着嘲弄道。
果然姐姐见到弟弟第一反应都是吐槽,林漫和顾迷舟又多了一能共同讨论的话题。
“你不知道吧,人顾扬说知识都在人脑子里。”叶轻鹤接着煽风点火。
“你们俩至不至于这么同仇敌忾,沆瀣一气?”顾扬看着他俩说道。
“用词浮夸造作。”
“也还行吧。”轻鹤跟迷舟一来一句调侃着。
......
那边儿贫着,这边儿林昂一进房间就看到了陆斯回,他稍怔了下,虽还没见过面,但他姐和顾扬早告诉过自己对方的名字。他愣是因为对方烧菜的样子有点儿过于帅气从容了,想自己炒个蛋炒饭都能大呼小叫的。
“回哥,我林昂,林漫他弟。”林昂自来熟,靠着门框问好,坏笑着想怪不得他姐着急搬过来呢。
“你好。”陆斯回温雅地应了声,见林昂站着不动便问他,“找什么吗?”
“哦,我拿瓶儿水。”说着林昂走向冰箱,直接打开了那台绿色的。
“我靠。”一打开林昂就吓了一跳,“我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因为他的声音陆斯回看了过来,那台绿色的冰箱里摆放着一层不同牌子的香烟,一层各式各样的酒,还有一层红色的玫瑰花。
“这么多种牌子,为什么还要冷藏鲜花啊?”林昂翻动了下,“我妈不是不让她碰红色吗?”
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烟和酒没有任何开封的迹象,红艳的玫瑰花瓣上淌着小水滴。陆斯回飘了一眼窗外林漫正朝这边走来,他马上合住了冰箱门。
“诶,怎么——”
“嘘。”陆斯回将食指放在唇上,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姐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买了这些,你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说完打开了另一台,拿出一瓶水递给林昂,这时林漫也走了进来。
“想什么呢。”林漫见林昂好像在思考什么。
林昂和陆斯回交换了个眼神,打开了瓶盖说:“刚问回哥咱几点开饭。”
“饿了呀。”林漫从橱柜里拿晚上要用的餐具,“哦,对了,还没有介绍你们。”
“不用,我们已经熟了。哥,改天叫上鹤儿哥还有顾扬,咱们四个打场篮球呗。”林昂灌了半瓶冰水后道。
“好啊。”陆斯回爽块地应下了。
林漫瞧林昂刚认识陆斯回没一分钟都能约下次打球了,羡慕他弟还真是社交小能手。
“帮我拿六个杯子。”林漫端着盘子对林昂说。
“好嘞。”林昂拿上杯子跟在他姐身后边往外走边说,“靓女,我还没参观你房间呢。”
“你不刚看了嘛,一眼就望到底了呀。”
“那哪儿能啊,不还有细节吗?”
......
两人说话声渐远,火上煮着的汤在冒着热气,陆斯回转身望着那台青绿色的冰箱,斟酌思索。
他早知林漫骨子里渴望“叛逆”,却始终在自我挣扎。
被悄悄打开的那台冰箱就如同潘多拉魔盒,再无人能够豁免,无人可以逃避。
在周而复始的年年日日里,每一个人都在愚蠢而善良地演绎着另一个自己,企望以此来换取一抹温情色彩。
然而厚重的粉尘就快要将有血有肉的他们层层砌封,是否要拿起心头那把钝挫生锈的刀,举刀对峙,大破大立,才能寻找到真实的自己。
陆斯回双手撑在水池台上,心境矛盾又清晰。
菜单里剩几道菜在蒸箱和烤箱里,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才能够变得美味,距离开宴还有一阵子,陆斯回从家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林漫身旁。
“你俩来搭把手。”叶轻鹤叫林昂和顾扬,“帮我把下午跟你们迷舟姐买的那乔迁礼物取进来。”
“还有礼物,是什么呀?”林漫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顾迷舟卖着关子,瞧他们仨出了院门。
过会儿他们三人进来时,手里都拿着好几根粗的方木棍还有木板之类的东西。
“就先搁这儿。”叶轻鹤把材料放在了离餐桌的不远处。
“要建什么?”陆斯回看着地上那些木板铁链问道。
“这院子里得有个秋千,夏天坐这儿吹吹风聊聊天正好,买的这个也容易组装。”叶轻鹤拍了拍手上的土。
“你和我姐这想法也是新奇,你往自家院子里装一秋千庆祝人漫姐搬家过来?人再搬走的时候还能带走不成?”顾扬说笑道。
“才搬进来你说什么搬走。”顾迷舟瞪了一眼顾扬,她下午可是在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秋千样式里精挑细选,最终选了这款白色的,无论是色泽还是款式都是一顶一的好,满满诚意。
“考虑不周。”叶轻鹤转身对林漫道:“我免你一年房租。”
“您可千万别啊。”林漫速即拒绝,“秋千正中我的心坎儿。”
“但要怎么安装,得打地基吧。”林昂看了看这些组件,感觉应该挺复杂的。
“这个嘛,就交给你们回哥和你俩了。”叶轻鹤扔给陆斯回一说明书,“你知道我向来看不懂说明书这玩意儿,工具我给买好了,你直接上手就行。”
本来卖秋千的老板说要派工人来安,轻鹤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有斯回在,这点小事算什么,
陆斯回接过浏览了下,完全不犯愁,对轻鹤道:“你去烧菜吧。”
就这么跟换了班似的,轻鹤跟迷舟还有林漫去厨房做开宴的最后准备,斯回他们在院子里安秋千。
还真得先用工具打地基,好在晚上吃饭本就需要灯照明,所以已经拉出来了电线。陆斯回插上凿地机后开始动手,说明书都没怎么看,整个过程顾扬和林昂就是给递个工具,膜拜地观望着陆斯回的动手能力。
两边配合默契,晚上8点开席前20分钟,菜上桌,秋千也收工。
“好漂亮呀。”一出来就看到白色秋千上洒满月光银辉,林漫递给陆斯回一杯水,赞叹道。
“都回哥一人装的。”一通有条不紊的操作下来,林昂觉得陆斯回这哥相当靠谱,各种畅想他和他姐的可能。
“我跟林昂就干站着喘气儿了。”顾扬早领略过陆斯回的实操性,以前家里有啥灯坏了,他姐不是给叶轻鹤打电话,而是直接询问斯回哥。
白色的秋千上有着海浪般的螺旋花纹,风格整体简约,坐的地方是一整块未切割过的梨花木,能坐两个人。
“要不要荡一下?”陆斯回侧目对林漫说。
可刚说完林昂和顾扬俩没眼力见儿的人就应道:“要啊。”
林昂坐上面晃荡着夸道:“真稳。简直梦回幼儿园,我那以后就没玩儿过这项趣味器材了。”
“你现在瞧着也没比幼儿园大多少。”
“我踹你啊顾扬。”
“腿够长么?”
“你昂爷腿长一米八。”
“你当俩筷子吗?”
......
望着俩这么大高个儿的男生拌嘴荡秋千,陆斯回跟林漫无奈地对视一笑。他衬衫上粘了些土,便对林漫说,“我上去换下衣服。”
“哦,好。”林漫点点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却装作嫌弃地瞧着俩男生叫他们,“你们两个超幼稚欸,赶快过来吃饭了。”
斯回换了一件纯白半袖就下了楼,饭菜已经摆好,大家也都落座,林漫和林昂顾扬坐在一侧,他们仨坐在另一侧。
或许是衣着简洁休闲又放下了成熟的戒备,林漫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陆斯回和他旁边的叶轻鹤,感觉他们二人有着跟林昂和顾扬身上那种同样的少年气质。
嘭的一声,叶轻鹤开了一瓶香槟,泡沫溢出飞溅,问林昂:“喝酒还是饮料?”
“当然酒啊。“林昂举起了杯子,他不喜自己被看成那种死板沉闷的性格,不服气地问了句:“鹤儿哥,你咋不问顾扬?”
“顾扬早被我教坏了。”迷舟小时候常带着顾扬报复他爸,不是拿小刀划拉他爸的车就是祸害他爸私藏的好酒。
叶轻鹤笑着倒酒到林漫这里,林昂自动说了句“我姐不喝,她滴酒不沾”,说完又想起来冰箱的事,迟疑地问了下林漫,“是吧?”
陆斯回见林漫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喝气泡水就好。”
举杯前,轻鹤摆好了相机并设置成了录像模式,顾扬问:“要拍那种什么Vlog吗?”
“差不多,也指不定拍成电影呢。”轻鹤应声。
夜幕低垂,柔光渲染,忙碌了一整天就为了这一刻,大家都起身,举起金色香槟,轻鹤作为房东说着祝辞,“没想煽情啊,只是该说到的话得说到。”
“人生苦短,友人难觅。”轻鹤拿起一个空杯子,“大学刚认识斯回时,我们班儿去了一瀑布的景点团建,观赏完大家站在瀑布下的洞隙处。我那时不知道犯什么傻,望着奔腾而下的瀑布,拿着个杯子企图尝试接满一杯水。”
“水势直冲而下,冲到杯中又漫出,那种感觉特别无力,周围同学也觉我在犯傻。”轻鹤看向陆斯回,“然而斯回那时候走了过来,也跟我一样去接瀑布。”
“我当时心想,还有跟我一样这么无聊的人呢啊。”说到这里轻鹤和大家都笑了笑,“但朋友对我来说,就是能跟我一起站在瀑布下的人。”
“无力迷茫时,做做傻事儿的人。”
“无家可归时,也能一起流浪的人。”
轻鹤看向林漫,“有缘与你和林昂相逢相识,是幸运,又何止是幸运。这不,夏夜已来,望能一同赏冬雪,也诚挚祝福各位平安健康。”
轻鹤讲到大学时,林漫顺着便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那时候的她没什么朋友,学着不喜欢的专业,孤独又煎熬。还好现在遇到了他们,那些孤独感已烟消云散,面试前曾感到短暂的自由感也扎根在了她的心底,她也想尽快真正拥抱这种自由。
这乔迁宴是给她办的她得讲两句,可想说的话有许多却无从讲起,似乎说什么都不如,“祝友谊,地久——”
还未说完,大家的声音便纷纷与她叠加,“地久天长。”
夏日热夜,彼此相视而笑,脸上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幸福是长久的,是足以让他们回味一生的,是简单却又复杂的。
杯影交错,举杯相碰,叮叮当当的敲响声伴奏着再次一同真挚地祝福:“祝友谊,地久天长!”
“干杯——”
“cheers!”
“wooo!”
仰头畅饮,笑语蒸扬,林漫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醉了,她眼神清亮,心却像醉酒一般乱撞。
入座后,轻鹤说,“这道红酒烩牛尾,是斯回做的,味道醇厚丰富。”
“也很有层次感。”迷舟贪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我们都吃过回哥做的,你们先尝尝。”顾扬让他俩感受一下。
林昂尝了一口,立马捶胸顿足,一顿猛夸,“这也太好吃了吧?回哥,你当过厨师?能和米其林餐厅媲美了。”
林漫眉头微皱,她知道这道菜一定味道不错,但林昂反应太夸张了,这甜嘴蜜舌的,心想美食台如果找她弟做节目,效果肯定不错。
可当林漫自己也尝了一口时,她的反应也没比林昂小哪儿去,好吃到她有些怀疑,“这不是用我家的厨具能做出来的吧?”
陆斯回看她喜欢,心满意足,他今晚的话很少,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餐桌上银制的餐具发出声响,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享用着美食配美酒,在暖黄的光下细声谈笑。
林昂和顾扬吃饱后,便离开餐桌躺樱桃树下的草坪上打游戏去了,留下他们几个“大人”说话。轻鹤和迷舟也吃得差不多,在谈论着迷舟摄影展的事。
而林漫吃吃这道菜好吃,那道菜更好吃,忍不住问对面的陆斯回:“你这些都是自学的吗?”
“大学的时候在餐厅打过工,算是偷师学艺。”陆斯回喝了口香槟道。
“我发现了。”林漫正经地看着他说。
“发现什么?”
“你不是有哆啦A梦的口袋,你就是哆啦A梦本梦。”林漫脑海里想着那可爱的卡通形象。
放下了酒杯,陆斯回上半身前倾,像要跟她说悄悄话,林漫也自然地往前凑近了些。
他微侧着头,气息打在她的红唇上,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她:“那你想不想拥有?”
气息温热,酒香淡淡。
“想啊。”她小时候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拥有一个哆啦A梦。
点头应完,林漫突然醒悟他或许问的是“她想不想拥有一个他?”,她脸部一侧差点与他的唇部撞上,上身立刻往后撤,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快速睨了一眼轻鹤跟迷舟的视野不在他们身上,才舒了口气,握成拳的手却泄露了她情思上浮的秘密。
“叉子要被握折了。”陆斯回也退了回来,眼里漾着暧昧的笑。
林漫这次拿着叉子的手倒没松,想他老逗自己,红着脸不满地道:“你又打趣我。”
“你可爱。”陆斯回说着笑了,又低声问了她一句,“饱了吗?”
大家都不怎么吃了,林漫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现在面对他反而没什么顾忌,对他小声道:“我觉得,还能再吃点儿。”
陆斯回站起身来,坐在了她的身旁。这样一来她这一侧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便没有了尴尬,轻鹤和迷舟看了一眼继续聊着刚刚的话题。
“吃吧。”陆斯回还将餐桌较远处的甜点放到她前方。
“谢谢。”两人挨着坐,距离更近了,林漫口里甜点的甜味蔓延到了全身。
“摄影展的主题是什么?”斯回问迷舟,加入了他俩的话题。
“讨论了好多了,但她一直定不下来主题。”轻鹤道。
“我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做人文关怀还是大自然啊,或者围绕某个社会议题之类的。”顾迷舟手托着下巴。
“方向都太大了,得往细节想。”叶轻鹤晃着酒杯继续说:“你打算用掉三年多的时间去投入那个最后定下来的主题,就必须得考虑清楚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才能三年间都保有持续的热情。”
陆斯回也赞同轻鹤所讲,“过多思考主题够不够深刻,那拍出来的作品一般不会深刻,直觉往往会带来更多。”
“我能够确定的是自己非常喜欢摄影,但在选择拍摄主题上,总感觉对各方面都挺感兴趣的,但又没那么大的兴趣。”顾迷舟耸耸肩。
“林漫你觉得呢?你有什么建议吗?”顾迷舟问。
大家的眼神都聚了过来,林漫想自己幸好没光顾着吃,也仔细听谈话内容了,不然现在得多尴尬。
她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认真说道:“我有听过一个说法,叫一字见心。闭上眼睛,你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字就是你心里一直所想的,可能也是你真正想做的,可以试试。”
“是嘛,我试一下。”顾迷舟说完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后,林漫问她:“怎么样?是哪个字?”
顾迷舟表情复杂地看向叶轻鹤,开口道:“一个鹤字。”
“什么字?”叶轻鹤差点没一口酒呛嗓,“你会不会太爱我了?我都怀疑当初说分手的人不是你。”
“我有什么办法,脑海里浮出的就是这个字啊。”顾迷舟笑着应道:“那我是不是要拍一组鹤的照片了。”
“也不是不可以呀,不过这只是一说法。”林漫瞧他俩亲密的眼神互动,什么分手不分手的,完全就是秀恩爱的新境界嘛。
没再过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他俩就又去聊别的了。陆斯回问林漫,“你会想到哪个字?”
“我啊,我想一下。”林漫说着闭上了眼睛,又很快睁开眼,“不行,我一闭眼脑海里出现百八十来个字。”
“这方法不适合我,你呢?”
“一片空白。”陆斯回在她闭上眼睛时,自己也想过了。
林漫歪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是适合的,我心乱,你心静。”
与她想法错落,陆斯回心觉是她丰富,他苍白。
夜深深,院外的车声稀少,但谁都不想顾虑时间的问题,商量了下,一来除了林漫大家都喝了酒,二来明天是周日没打紧的事,便决定都凑活着在这儿住一晚,男生住楼上,女生住楼下,正好暖房。
林漫跟林昂他俩说了一声,林昂和顾扬躺在树下一人枕着个书包,一听今晚能恣意地不管时间点的造,心乐,开口积极地揽了收拾洗碗的活儿,然后接着边打游戏边闲扯。
秋千在热风中摇晃,陆斯回聊着天望向了林漫,她慢悠悠地荡着秋千,在梨花木上褶皱下垂的裙摆一下一下亲吻着绿草,星光熠熠覆满她的全身,他失了神。
林漫偶然回眸与他相望,而深陷对方的目光在刹那间一发不可收拾。
目光在炙热。
目光在紧拥。
目光在亲吻。
他和她在晦暗的夜晚中,为彼此点燃了一把熊熊火焰。
隐秘花香随之笼罩而来,是无尽夏呀。
墙院旁的它们,在夜晚悄悄盛放,即使夏日终会结束,甚至转瞬即逝,他们却依旧期望能拥有一个永恒的夏天,于是......
无尽夏,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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