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可不是会讲客气的人，那顿饭她应下了，免费苦力她也没错过。一个行李包一个琴箱全都丢给被她救下的少年，毫不客气地自己两手空空。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展渡白的头发有些长，在路灯下晕着光圈，软软翘着，皮肤也白，五官也清俊，站在江野身边像条很乖的大狗。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江野，毫不费力拎着她的行李。
“江野，不是本地的，旅游过来玩几天。”女人打个哈欠，长途开车还是让她有些疲惫。她领着展渡白进了酒店大堂，翻找证件：“你帮我看眼行李，我办个入住。“丝毫不觉把全部家当给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有什么不妥。
展渡白也一愣，慢了半拍才应声，江野却已经往柜台走了，徒留男生有些局促地在小沙发上挪手挪脚。
他看看手机，母亲的信息来了两条，皆是关心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展渡白垂下眼，手指停留在空白消息框。良久他长长睫毛一颤，抬眼看向走近的江野。
“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展渡白连忙站起来，一笑露出虎齿，一派热情。
江野捞起包甩上肩，痛快和他交换联系方式，寒暄都懒得再打，她实在太困了。
展渡白的“再见”还噎在喉口，江野就消失在了电梯口，他不禁陷入了“这个姐姐是不是连他叫什么都没记住”的自我疑惑。
这时男孩的手机又震一下，他低头看果不其然还是母亲的消息。展渡白沉下脸，快步走出酒店。
江野进了房间倒头就睡，梦里沉沉浮浮地，似乎在水下潜行。她游啊游，离海面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她哗啦地一声破水而出——
江野猛地睁开眼，楼下不知哪辆大货车在拼了命的按喇叭，正午的太阳透过大敞的窗帘投在她脸上。女人骂骂咧咧挣扎着去拉上窗帘关好窗，栽回床上又要昏沉睡着，不想手机又是一阵响。
江野这回是彻底醒了，被扰了清梦的火气往上腾个没完。她一把抓住手机摁下接听，语气不善道：“喂？谁啊？”
那一头的展渡白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进行下一句：“姐、姐姐，是我，昨晚的展渡白……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请你吃饭……”
江野闭着眼沉默半晌，几个呼吸间压下火气，懒倦“嗯”一声：“晚上吧，七点半，你来昨晚的酒店门口等我。”
展渡白赶忙应下，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江野却已经啪地挂了电话。他悻悻收好手机，转头同一边男人道：“简哥，我今晚请个假，有事儿来不了。”
简肖旁听了小孩儿电话全程，此时正乐不可支，他抛给展渡白一块汽水糖揶揄道：“小展，开窍了啊？开始追女孩了？”话音未落他又啧声摇摇头，满脸促狭，“行啊小展，普通妹妹看不上，还追上姐姐来了。哪个姐姐？我认识吗？”
“……简哥，没这回事，碰巧遇见的，她帮了我忙，真的……就这么简单。”展渡白手忙脚乱地接下了汽水糖，耳朵尖发红。他连连摆手反驳，却被简肖“不用解释哥都懂“的表情噎得无话可讲。
他无奈叹口气，摸了摸店里木桌的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悄悄在心口蔓延。
江野和展渡白准时在昨晚分手的地方见了面，她似是刚醒没多久，神色还有些倦怠，衣服穿得很薄，中长袖的白T恤显得这个高个子女人有些瘦弱。她倚着店门口的玻璃窗抽烟，也许是口红的作用，她看上去虽然疲倦但气色不差。展渡白走近时不由自主地悄悄看了看她指间烟的烟嘴，果不其然有浅浅的红印。
“你是本地的？那吃什么你说了算。”江野在他靠近时就灭了烟，烟蒂抛进店门口的烟灰缸里。
“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展渡白有问有答，一侧身示意女人跟他走，“今天有些冷，吃点热的东西吧。带你吃铜锅羊肉。”
江野点点头，长腿一迈跃下台阶，她突然“啊”地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展渡白回过头时，江野皱起眉似是有些困惑。
“……你叫什么来着？”
……果然。展渡白又无奈又有些好笑，慢了半步等她同自己并肩走。
“展渡白。”
“渡船的渡，白云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