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冰,我的大学室友,在得知我被包养后的第一反应是我疯了,当我透露出我的金主是个年逾三十的男人时,她断言我是害失心疯。
我常常回想,我与李东吾第一回见面就险些搞到床上去,又做了比寻常做爱更为下流的事,确实是我失心疯。不过他最无耻,我是涉世未深的纯情女学生,这一切都是他蓄意诱导。
想到这里我就会不领情地恨他——不领我现在住的独栋和衣帽间那些未拆标的新衫的情——如果我没进他驯养的圈套,是不是我就会经历更多对其他人稀松平常的事?读研,应聘,跳槽,相亲,和男友大街上拖手吃冰激凌,再把名字印在一张小小的红皮本上?
我的母校以后邀请校友做演讲时,该做好调查,不是李东吾这种混得人模人样、照片能够嵌进商业大厦巨幅广告每日定点滚动的恶人,就能够作为优秀校友西装革履登入礼堂演讲席。
以后再纵容这种恶行,就会发生许多不可控意外,比如他演讲完毕下台后,作为主持人的我就在休息室为他口交,皮沙发凉沁沁地沾上我的汗,变得黏,我燥得腮帮发痛,也没给他吸出来,嘴巴放来的时候带出嘴角好多汁液。
我想呕吐,眼睛酸,抬头看见他的脸罩在下午四点的光线里,秾丽催情,下颌线偏偏冷硬,他笑着用指肚去摩擦我下唇,“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好女孩。”
我被照得睁不开眼,也许他那根事物的投影也照在我脸上,一定笑得很丑,我的妆都是在宿舍自己画的,“……这也算另外一种好吧,李先生。”
好骗,还好乖。
“那当然了,”他笑得开怀,礼貌地拉上裤链,可很不体面地鼓起一块儿,“对了,上台前你介绍自己叫什么?我给忘了,能拜托你再告诉我一回吗。”
后来倪南冰说保不齐他会和你结婚,你是走了大运,这种家底雄厚的资本家,居然没有未婚妻,还没有养除你之外的男的女的,他是等一日向你求婚——我说不一定,狡兔都有三窟,他李东吾又怎么不能瞒着我在本市各区买下不同户型面积的别墅藏娇,哦,他其实没有瞒我的必要。
他养我五年,我还没从他的秘书嘴里撬出他有没有养新人贴旧人,他忙完生意就来和我睡,不睡也抱着,我有时候听着他熟睡时的呼吸声也会想,他难道真是想做慈善。
我们吃完面,我去洗碗,他没给我雇居家保姆,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面对我这个居家情人,他在餐台后面叫我,“了了。”
他不大这么叫我,害我手一滑,钢丝球在手心肉划下一道细长口子。
“我要订婚了。”
李东吾说,就坐那么远,他原本都会抱过来。
有血渗出来,我拿抹布擦干碗底,将它们摆好,我飞快地接受,平静得我都有点错觉自己是过反应,可李东吾这个通知实在激不起我太多情绪,他已三十七岁,结婚是很合理的选择,我跟了他五年,也二十四岁,是该任期圆满,光荣退休。
问是谁、什么时候决定的、是为爱还是为利益,都是废话,我很难认识他圈子里的女人,也听不懂他圈子里的变化走势,我大概很早就认清自己会出局的命运,乃至于这个握着我命运的人做出决定时,我都不懂他干嘛要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口气。
这不像他。
所以我问,“你还要通知多少人?太多的话拉个群吧。”
我保证,我是像给亲人朋友庆祝一样对李东吾笑。
“还有,你看,”我把手对他扬扬,血流了一些,希望他看清些,我们不会再贴得那样近了吧,“我刷碗的时候把手划破了,要是你近期不打算把我赶出去的话,能请一个保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