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今天见到了意想不到的故人,穆惜惜晚上难得梦见上辈子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试图回忆上辈子的细枝末节了,那段人生太过悲哀太过凄惨,以致于她刚重生的那段时间,仗着自己是个婴孩每日都在哭,像是要把前世那些被她和血吞进肚子里的眼泪全部要发泄出来一样,嚎啕大哭。
梦中她和面目模糊的闺中密友走在湖边,她只记得好友脸上愁云密布:“西西,我听到爹娘商量说要将我嫁给楚王。”,穆西初一听到这头衔还有些陌生,在脑子里找了半天这号人也没有印象,只好茫然问道:“楚王是谁?我见过吗?”,“没有吧,好像哥哥跟楚王从他还是六皇子时就私交甚好。我见过一两回,但从没说过话。”好友幽幽地叹了口气:“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相交甚浅的人,还真是和我预料中一模一样的人生。”,“阿芙你别怕,”穆西赶紧安慰她道:“既然是阿卫的朋友,那那个什么楚王肯定不会是坏人的。”
阿芙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呢,你要选哪个?”,这一问可将穆西闹了个大红脸,她嘴里叽里咕噜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结巴说:“选、选晚餐的菜吗!”,看她这么明知故问,阿芙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说:“是啊,你到底是想吃奶汤蒲菜、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还是官礼酱鸭?”,谁知面前这圆圆脸的小姑娘却认真思索了片刻,小声说:“都想吃。”,“贪心。”阿芙嗔了她一眼,穆西委屈,吃个饭怎么还要选啊?都吃不可以吗!反正她胃口好,都吃得下。
“阿芙过分,说的我都饿了。”穆西扯住阿芙的袖子晃了两下:“那你若是真嫁给楚王了,是不是就要去封地那边,不能跟我出来玩了啊?”想到这她又有些伤感了,她的好阿芙秀外慧中,到底是谁那么幸运可以娶她。“就算不能经常聚了,还可以写信啊。”阿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面前双眼清澈一眼便能看穿的小姑娘,她心中五味杂陈轻叹道:“你就保持这样就好…就够了…。”穆西愣了一下,还没品味出好友这句话想说什么,就见两个少年郎并肩走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身形修长的少年懒洋洋地问,他长着一双下垂眼看着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说阿芙…”穆西刚张口,就被阿芙一把捂住了嘴抢白道:“在说西西是想吃奶汤蒲菜还是红烧狮子头。”,“奶汤蒲菜?红烧狮子头?都吃不就好了。”身形健壮如一座小山的少年有些迷茫,两道剑眉都揪在了一起。阿芙对自家反应迟钝的亲哥哥无奈了,只好挤眉弄眼企图让他明白自己的暗示。慵懒少年看着阿芙挤眉弄眼的样子,率先读懂了:“那不如吃奶汤蒲菜好了,红烧狮子头太腻,吃多了顶得慌。”,穆西小声发表意见:“就不能都吃吗,荤素搭配才健康啊!”,“算了,还是别为难这个小笨蛋了。”阿芙放弃了,她都挤眉弄眼半天了结果自家哥哥什么都没接收道,反而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她揉了揉穆西的脸颊,气道:“都吃都吃,贪心的小家伙。”
再之后,阿芙很快就出嫁了,她果然嫁给了楚王成为了楚王妃。身为吕丞相的嫡女却嫁给一个出身低微的王爷,京中都在议论是不是吕丞相不想蹚如今京中浑水,便让嫡女低嫁了去,避避风头。不管京中怎么议论,穆西还是和吕芙保持着书信上的联系,直到先帝病重太子却未立之前,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穆西只用担心今天的晚饭吃什么,还有就是自己活得像个老父亲的工部侍郎哥哥究竟接受了谁家的婚书这种琐事。
梦在这戛然而止,也幸好在这止了,这个梦勉强可以算是个好梦了。大梦初醒,穆惜惜看着枕边钟三郎乖巧的睡颜,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仍在梦中的穆西还是梦醒的穆惜惜。她眨眨眼,伸手戳了戳钟三郎的脸,也得亏他不用去上朝,两人才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惜惜你再让我睡会儿…”钟三郎被戳醒了,干脆闭着眼将惜惜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满足地吧唧嘴说:“难得不用去操练。”等等这人昨晚还在含情脉脉说要好好练武保护自己吧?穆惜惜无语了,她昨晚白感动了是不是。算了算了,这条糖醋鲤鱼也有在努力了,是她不知足还想让他游得再快些,鲤跃龙门青云直上。
又赖了一会儿,两人才爬起来洗漱。穆惜惜本来想送他出去就完事的,却见钟三郎摇着扇子脚步拖沓,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大司马已经走了吗?”他低声问,惜惜看了看骆时雨的厢房仍紧闭着门,猜测道:“上朝去了吧,不过晚上肯定还会来的,毕竟这梳弄礼基本要有半个月才算完。”,“那我晚上也要来。”钟三郎赶紧说:“不知道那家伙什么目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不,你下午要继续操练了吧?别来这了。”穆惜惜摇摇头:“你要抓紧时间,如果阿昌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告诉我,至少我目前在阿昌面前还是可以说话的。”,她脸上全是坚决,钟三郎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嗯,我知道了。”,他准备离开,却见穆惜惜突然走了过来,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他。
“我不会让前世重演的。”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钟三郎微怔,却见她扬起笑脸娇声说道:“三郎哥哥要努力操练哦。”,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只是普通的妓子对客人撒娇,但是钟三郎明白她内里是多么坚强的女子:“我会努力的。”努力让她哭的时候也能有个肩膀依靠,虽然他更希望的是西西永远笑颜如花就好了。
将钟三郎送走,穆惜惜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两掌下去她白皙的脸颊都有点拍红了,她觉得有些打起精神了,正想回去收拾收拾。却见骆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正双颊绯红地站在姑娘们的包围圈中,尽显承泽雨露的模样。“时雨你真是好福气啊,居然是大司马与你共度良宵,昨夜怎么样?”胡莺莺见穆惜惜走过来,连忙大声说道。她们都记得昨晚大司马对惜惜说的那句东施效颦,都在等着今早看笑话呢。谁知穆惜惜完全没有尴尬的神色,她言笑晏晏地凑了上来,附和道:“是啊昨夜如何?大司马块头那么大,你没有吃苦头吧?”骆时雨害羞地低下头说:“没有,大司马对我很温柔…也很照顾我的感受。”,周围响起一片羡声:“哎真好。”、“时雨真有福气。”、“那可是国舅爷啊,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能被他看中做个妾也好啊。”、“呸做什么白日梦呢,洗把脸瞅瞅自己够不够资格吧!”
“真好,你一定要把握好大司马啊。”穆惜惜由衷地说,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鲜衣怒马少年郎带着自己策马肆意的时光。所以说她讨厌回忆起前世的事情,每当回忆起那一片狼藉,再回首无非就是物是人非,但穆惜惜并没有泪先流,毕竟她逃离了那一切,便不会去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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