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楼下熄火,唐绵看见了坐在公寓楼台阶上的叶引,手里还握着手机,肩膀耷拉,恹恹的样子。
叶引抬头,见到下车的唐绵,二话不说冲过来抱住了她。
“绵绵……”叫出这声时,眼泪也哗哗下来。
刚才在电话里,唐绵就听出叶引的情绪不太对,安抚地拍了拍叶引的背脊,问出了什么事。
“我们报社一个女同事下午在洗手间里自杀了。”叶引的声音难掩恐慌害怕。
当时,她尿急,匆匆跑进去,见第一个隔间没人就推开。
结果就看到一双细直细直的腿。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待反应过来,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空洞无神的眼睛。
叶引整个人冰冷发抖,唐绵带她去了小区外的中餐馆。
坐在凳子上,捧着一杯水,叶引说起那事眼泪还是往下掉:“绵绵,那个画面,我想起来就想吐,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她就那样,用长丝袜把自己吊死在隔间里,还穿了一双红高跟鞋,清洁工娘娘还说,穿红衣服红鞋子死的人会变厉鬼,你说她晚上会不会来找我啊?”
唐绵只问她:“你平时跟她有矛盾吗?”
叶引拼命摇头,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她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找你?”
叶引呼出长长一口气,哑着声道:“你说得对,就算要找,也去找逼死她的人。”
见她缓过来了,唐绵才问:“你们报社怎么发生这种事?”
叶引快速把事情全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个自杀女员工是他们报社的编辑。二十七岁,长发飘飘,身材也非常火辣,名牌大学毕业生,追求者不少,结果上个周五,有个中年贵妇带着女儿到报社,直接扯着那女员工的头发把人拖大街上,扇了耳光后又要扒人衣服,直骂人骚货,女儿还拿着手机拍照录像,都上微博热搜了。
“你周末没看见吗?”
叶引情绪好一点了,喝了口啤酒。
唐绵摇摇头。
“其实这种事也挺常见的,但这贵妇有点太凶了,现实生活中我第一次见。我一同事在做采访时认识了一个大老板,那个老板看我同事漂亮就追她,四十几岁的有钱老男人,追起女人来手段还用说吗?反正我同事和他好过,后来可能觉得这样不对又分了。后来老婆也知道了,还在街上碰见,不过也只是讽刺两句,没大吵大闹。”
说着,叶引吸了吸鼻子,为死去的同事惋惜。
“她夏天的时候,相亲认识了一个编程师,那男的还送她来上过班,长得很不错的,两个人都打算年底结婚了,可是上周五那么一闹,那男的要跟她分手,男方父母也直接到我同事家里闹,骂我同事欺骗了他们儿子的感情,当时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赶过来看了,她妈妈心脏病发作,没有抢救过来。”
“婚外情这种事,男的难道没有一点错吗?为什么女人要那么为难女人?”
唐绵喝了口温的开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引提出的疑问。
叶引心有余悸:“搞得我都不想结婚了,现在男的,结婚后又有几个不找小三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
唐绵想了会儿,缓缓开口:“从恋爱往婚姻里踏,更多的不同是责任感更重了,怎么可能人人都找?你同事那种只是小概率事件罢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自然有他们的契合点,这种契合点是他们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的,可能是价值观、可能是世界观,亦或者是家世背景,都有可能,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彼此为自己的合法伴侣。而在外面网的那些,可能只是在满足自己在某一个时间段的某一种兴趣点,或者……哎,我也不知道还会因为什么。当然我们要相信,一个男人敢在外面找,要么是男人自身太有本事家里老婆已经管不了,要么就是家里老婆爱得太深随便他了。而究竟是谁对谁错,旁人怎么可能说得清呢。”
叶引咬了口麻辣牛肉,口齿不清的说:“你还没结过婚呢,就说得一套一套的。”
“这不是安慰你,怕你想不开上山当尼姑去。”
唐绵给自己倒了杯热啤酒,听到引子在旁边说:“讲到婚外情,我又想起一桩。你还记得上次你陪我去软件园那个发布会,听香港记者说的那个分尸案吗?”
“嗯,记得。这个事我在香港听别人说过,但版本太多了,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
“哎,不管真假,那女的把李诚瑜给分尸了是事实。我其实打从心底佩服那女的,居然敢剁了李洲行的儿子。这个李诚瑜,也是个极品渣男,14岁就搞大人姑娘的肚子当了爹,可又不负责又不管,所以落得这个下场也怪不得人家。”
叶引“啧啧”两声,话声不停。
“黎靖炜19岁做的爸爸,这对养兄弟在女人的问题上还真像亲兄弟。豪门就是乱七八糟,摆在面上的儿子就一个,还不知道私底下私生子私生女有多少。”
唐绵夹小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准备吃饭前,叶引很认真地对唐绵说:“绵绵,你家里不缺钱,千万别被老男人迷惑住当小,知道吗?”
唐绵盯着自己朋友的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拿筷子的手捏了又放,拉住从身旁走过的服务员,说再来一扎热啤酒。
晚上十点半,叶引状态好多了,加上老家上来人,唐绵便没邀她跟自己回艺河湾。
回家的路上,唐绵有些心神不宁,脑海里回想着叶引说的报社员工自杀那件事。
唐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想。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说不上来的感触。
这份感触,比下午在宏盛看到那个新闻、听同事们将那些杂事要来得更深。
刚刚叶引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未来的路给决定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洒脱和执着可以持续多久。
她了解自己这人就像气球,看似充实有力,其实一戳就会破。
就如同她听到别人说起这种类似的事,会害怕,会胆怯。
她一次次地对号入座,又一次次把自己拉了出来。
她带着心事回了家,电梯门打开,看见可怜巴巴蹲在自己家门口的Emily,那一刻,唐绵才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岌岌可危。
她不晓得Emily在Tracy和黎靖炜之间扮演什么角色,上次其三人一同打网球的新闻还历历在目。
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她内心没有底。
想起前不久黎靖炜在小区门口对自己说的话,不禁感叹,他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把女孩领回家,唐绵才晓得这姑娘的行李箱只有两件单薄的外套。
而自己的衣服多为职业套装,仅有的几件休闲装穿了刚刚拿出去干洗。
时间不算太晚,她准备出门帮女孩随便买两件将就一下,对方就站在客厅叫住了她,边说话边摇摇手机。
“我爹地。”
唐绵换鞋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女孩,静等下文。
“他让助理叔叔送厚衣服过来了,在楼下。”
听闻是助理,人放松下来,但有些不自知的失望。
女孩没察觉异样,“姐姐,我太冷了,刚刚已经在寒风中等了你那么久,现在我只想在暖气房中待着,你就帮我拿上来吧!”
对上Emily请求的目光,唐绵点点头。
下楼,走出小区。
唐绵看到一辆黑色揽胜停在不远处。
她见过这车两次,一次在李老生日宴酒店,一次在季老家小区门口。
她没带眼镜,看不清车牌,所以脚步稍有迟疑,但还是凭着感觉走了过去,一路上想着如何称呼那他的助理。
没想到还有几米距离时,车窗忽然降落。
黎靖炜湛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怎么穿这么少?”
语气随意但又亲密,像是他们相恋很久般的熟络自然。
男人看着唐绵抬头,在那一刹那间,有惊讶,转而是欣喜。
迟疑不过一秒,她往自己走来。
圣诞将至,街边小店的彩灯都出来见了世面。
她的每一步,都让这些光在她身上恍得更厉害,都恍进黎靖炜心里,痒痒的。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她努力让目光不再闪躲。
或许,他不知道的是,她不是大无畏,也不是不怕死,只觉得既然愿意深陷的是她,选择执着的也是她,那么,错就错了吧。
只在那一秒,享受那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