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等等，”眼见爱日惜力就要跟着袴田维走了，山田阳射才后知后觉的找回声音，他连忙站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出去？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可以去卧室说完再出来呗。”
爱日惜力和袴田维齐刷刷的回过头，表情神同步了，都挑起眉头并把嘴唇抿成了直线，只是前者是无语居多，后者则是纯粹的不悦。
“哎，你们真的想多了，”爱日惜力反手扶住门框，依旧一副很无语的样子，“有疑问组团来堵我还不信我，直接去问横刀一斩不好吗？”
“不好，不行，不可以。”袴田维语调温柔，伸手去揉她的头，揉完后又很自然的把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你的好父亲把我们轰出来了。”
“是吗，他真优秀。”爱日惜力嘀咕了一句。
她对着屋内的几人摆摆手，假装没看到八木俊典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时心中不忍，只好又回头说道：“真没事，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喂，山田阳射，你撇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吗？”
冷不丁被点了大名，山田阳射眼神一飘，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毫无（教师）尊严，话说他明明打算重振雄风，怎么忽然又变软了……？
“当然没错，但是今天你先答应了我。”他加重语气说，提醒意味很重的舔了舔嘴唇，斜着眼睛睨人的样子意外的邪气，倒是让爱日惜力一愣，于是他也向门口走去，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几步就走到了门口，目标明确地向爱日惜力走去，然后双手抄腰，略一俯身，刚要面对面的靠近她，就被袴田维伸手挡住。
“你要干什么？”袴田维面色不善的问。
“与你无关。”山田阳射只是轻佻的笑了笑，眼睛微眯起来，散发出莹莹的光，“你不如再思考一下，”他对爱日惜力说，伸出手压在她的肩膀上，手指轻敲，不轻不重的捏了她肩膀两下。
“思考什么？”爱日惜力倒没多余的反应，但袴田维，他真的是费劲全力才控制住想闭眼、还有深呼吸的冲动，他想打人，拳头发痒。
“我可不会用自残做理由逼你做决定，”山田阳射直起腰用余光瞥了袴田维一眼，语气带笑却十足的认真，“这种人一看就有暴力倾向，控制欲这么强，一般人可承受不起。你确定吗？”
“抱歉，你错了，我没有暴力倾向。”袴田维的面色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我只是如实描述了我的软弱，也许爱情对你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味剂，但对我来说，它占据了我的二分之一。”
那另外二分之一是什么？
爱日惜力忍不住心想，难道是工作？
“人需要爱情是因为性'器官成熟了，向往性生活和精神上的抚慰，”山田阳射也冷下脸说，“爱情以占有为目的，本质是自私的，你别用它做借口还显得自己有多伟大。追求爱情就是为了快乐，如果这东西让你感到痛苦或伤心、甚至让你想死，那就该立马滚，再说她都谈了几个了，你这个前前前前任还非要再插一脚？”
“我乐意。”袴田维居然说，“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你，”山田阳射也说，“但是你们已经结束了，爱日惜力也和欧尔麦特分手了，她很自由，想和谁出去玩都是她自己的事。”
其实他中间还夹杂了几句英文，但都刚开了个头就咽下去了，可能这就是习惯？
不过……
山田阳射又看向爱日惜力，她果然很为难，心软的坏毛病一点也没变，他有时候也好奇，为什么有些人一示弱就能把她带走，换了他就不行，明明他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带她吃带她玩，不生气，不拆她的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帮她打掩护，比备胎还心酸。
他……可能是有点圣父？又父爱过度，同时还有点傻，明明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很丰富，却没用到该用的人身上，懂很多套路，却又怕被人讨厌，不想被拒绝，所以过度谨慎，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虽然真试了……事实也与他想的差不多，就算他改变了，她也不会选他。
曾经觉得爱情就是寻欢作乐，他和香山睡讨论过，两人都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吧，取决于一个人对另一半的幻想，假如对方恰好符合你的幻想，你就会爱上ta，所以你爱上的其实你内心的投射，你需要什么，你就会爱上什么。
花花绿绿的女人认识的太多，山田阳射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香山睡就说他需要一个“能给他刺激与新鲜感的、可以治住他的人”，他说他才不需要，结果……算了别想了，他也没辙。
而爱日惜力需要什么呢？
她需要的太多了，但总的来说还是缺父爱以及母爱，就像饥肠辘辘的人一样，只要是口吃的就舍不得放弃，只要是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或者女人对她好一点，她就爱上了，想拴住对方。
她爱上的是亲情的投影，而不是特定的人，所以这份爱会变的很快，因为对方要一直符合她对“爱人”的幻想，也就是维持父亲的形象。
这简直是违背了他的本性，山田阳射心想，带着一点点自虐般的心情，试着伸手去摸爱日惜力的头发，却被她不耐烦地歪头躲开——其实他早就知道结果，因为有个男人比他更聪明也比他更狠，早就摸透了她的需求。
袴田维不带感情的看着他，扯起嘴角一笑，这次他没伸手去挡，因为他很确信爱日惜力不会当着他的面与山田阳射勾搭。她最优先考虑的肯定是他，哪怕他是她的【前前前前男友】。
除了他和欧尔麦特，居然还有两个。
袴田维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记得爱日惜力之前拒绝承认他，原因是他没告白，所以……总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想就烦躁。
“你跟他交往过？”他一把搂住爱日惜力的肩膀把她拖进怀里，用力之大，差点把她拖倒。
“谁……？他吗……没啊，真没。”
爱日惜力现在很绝望，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修罗场了，怎么又开始了，说好的【相爱相杀】呢，怎么变成了这样……不应该啊。
山田阳射的表情纹丝不动，起码在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模样，“就算是工具人也有尊严吧？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把我当男朋友？一次也没有？一瞬间也没有？你敢说我就敢信！”
爱日惜力：……
她要疯了，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山田阳射也开始闹腾，她不就是出去作了个死吗？！
“……话说，”她开口试图叉开话题，小心翼翼的提高音量，“我好像也没说我要从你们当中选一个男朋友吧，我以为我就是和他出去谈谈我去治疗的事，和恋爱什么的也没关系啊……”
山田阳射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舍不得他，不肯把话说死，但假如他继续逼她给个答案……？那肯定要拜拜。
行吧，反正他也认了，没身份没地位，炮'友之上，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工具人实锤。
爱日惜力眨巴着眼睛，很希望山田阳射能领悟她的意思，自动退散，别再刺激袴田维了，否则倒霉的人还是她，鬼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和谈恋爱没关系吗，可我以为我们在约会？却被人插队。”山田阳射耸耸肩，“那我也没有必要待在这了。不如一起走吧，顺路聊聊。”
谁要和你聊聊？这一刻，袴田维和爱日惜力又神同步了，他俩都假装没听懂山田阳射的话。
山田阳射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爱日惜力跟袴田维走了，他想不明白后者那要死要活的态度——都是成年人了，要点脸行吗？对着个小姑娘撒娇卖萌一哭二闹三上吊，face呢？
然而爱日惜力就吃这一套，他刚刚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反而还主动拉住了袴田维的手拽他走……艹艹艹，真的气死他了！
山田阳射回头瞪了一眼屋里那俩坐着的人，相泽消太还是那个样子，八木俊典一脸懵圈。
“你们的语言系统是摆设吗？”
山田阳射直接问，“现在外面的局势已经那样了，就这么放她走，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相泽消太也无语，他倒是想说话……可是……你说他们一群大男人……为了这点情情爱爱的事争争抢抢，像话吗？他是真的无话可说啊！
八木俊典更直接，“我怕我一说话就完蛋，你没看她的椅子离我那么远……”说完他还伸手指了指爱日惜力的摇椅，几乎是横向最大的距离。
“她那是害怕被你逮住。”山田阳射无语。
“我觉得不是，”八木俊典沮丧极了，“虽然我也考虑过她是敌人的可能性，但是我觉得她不是敌人，我觉得我还算了解她，她肯定不会干那种恶劣到没人性的事，她有自己的想法，那条路大概很困难，但……唉，我想阻止她，又觉得不应该阻止，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大胆吗？”
“她自己一个人也干不出这种事。”
相泽消太说，“知道她个性的人只有我们和A班的学生，恰好我们又知道她请了假，那些被捣毁的窝点除了热气什么都没留下，谁都没有证据，杀手能定位到日本也是因为沿途的相关中介全被清理了的缘故，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我觉得袴田维前辈应该是知道什么。”
八木俊典说，其实他早就在怀疑袴田维，因为爱日惜力太紧张他的反应了，然而，怀疑有什么用呢？袴田维一个字也没吐露出来，只要他不想，任谁也别想从他的脸上读出点什么。
真的，八木俊典特别暴躁，以前怎么没觉得潮爆牛王这么烦人，一副气死人的假精英样！
“嗯，而且是他的话，应该不会被爱日惜力……策反？起码在原则问题上，他值得信赖。”
相泽消太也说，语气却低沉了很多。
“那可未必。”山田阳射拿起酒店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眼镜下，莹莹的绿眸散发出晦涩不明的光，“我怎么觉得他快被他自己逼疯了，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不，就像瘾君子渴望毒'品一样渴望得到爱日惜力。你们没看到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我刚刚拦他劝他放手，他那个眼神，啧，恐怕是真的想对我动手。”
“我早就想打你了，”八木俊典却小声嘀咕，“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一声不吭就把人拐进酒店，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咱们几个当初怎么谈的？我……宁可她跟袴田前辈在一起，最起码靠谱，能照顾她，而你整天……你真应该离惜力远点，也别用毒鸡汤祸害她，她这个年纪向往爱情……天真一点，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山田阳射愣了一下，连嘴里的水都忘了咽。
“所以错的是我喽？”他反问，转头看向八木俊典，“好像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她被相泽消太拒绝两次就蔫了。结果现在好了，背地里要死要活付出了那么多，一群人却以为我只是在闹着玩，最后还变成害群之马想祸害她？”
八木俊典闻言，捏着手指活动手腕，语气淡淡的说，“也许你有你的道理，但我只知道我快不行了，虽然拖她的福，最近身体好转了一些，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我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上学，然后随心所欲的做点好事，这样就可以了，我不会妨碍她交男朋友，但如果她的男朋友是你，然后你又继续灯红酒绿，我可不会管你的那一套狗屁理论，你就做好准备吧——最好祈祷自己的皮比地基还硬。”
这绝对不是威胁，八木俊典瞥了山田阳射一眼——这是提醒，也是实事求是的警告。
“……”山田阳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的大声咆哮道，“我不靠谱？每次都是她把我扔下！每次都是我主动凑上去！你们把她惹生气了，我帮你们把她哄回来！我是看上她什么了？是看上她的钱了，还是想利用她？她想干什么我绝不拦着！还有我出去玩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守身如玉吗？搞笑？”
“冷静点，麦克。”相泽消太皱起眉头站起来，“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你好像还很委屈？”
山田阳射喘了一大口气，冷静了。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他说，仰起头把那瓶水整瓶灌下去，“但我真的没法忍受……原来连你们这些情敌都不认同……我有竞争资格。”
——这可真是彻头彻尾的，输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