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磨蹭着有粗糙的浴衣布料,喀耶万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少女。
她坐在自己身上,衣襟大敞,搭在身后的白发扫在他的腿上,让他的全身都轻颤了起来。
“想要么?”
她趴了下来,胸前微凉的乳尖蹭在他发烫的胸膛上,每一寸接近都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最终她的嘴巴停留在了他耳边。
“像你哥哥那样刺穿我吧。”
喀耶万猛地推开了少女,但他手里却只碰到了空气,意识到了药物已经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扑到了窗子边上,嘭得一声推开了窗户。
暴雨裹挟着枝叶冲进屋子,被浇湿的喀耶万抱着膝盖,靠着墙滑落在了地上。
——这样是不对的。
他咬着牙,用暴雨填满自己的五感,让自己从旖旎的幻想里脱离出来。
喀耶万仿佛在雨里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在追逐哥哥的身影,发誓要超越的男人,却很少回头看他,他抱起头,蜷缩在了角落里。
翌日白天,喀耶万是被拍醒的,勉强睁开的视线里少女正站在他面前,她脸上淡淡的说到:“起来。”
她伸手越过瘫坐在地上的喀耶万,关上了他昨天打开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雨。收回手的同时把一条毛巾搭在了喀耶万头上,说到:“自己去浴室里洗洗吧。”
说着拿着清扫工具就收拾起了周围的水渍。
淋了一夜的雨,喀耶万冷的浑身发抖,他单手撑在地上,砂砾和树叶压在了他手上都没有什么感觉,他低头透过毛巾去瞧,才发现自己的浴衣被他脱到了脚上,而他几乎裸露着整个身体。
有些尴尬地去看少女,想要快点站起来,却因为脑袋昏沉、四肢发软,几次都没能起来。
这时有跟棍子杵在了他身边,他抓住后才发现这是一把笤帚。
“谢谢,瞳小姐。”看起来明显虚弱了许多的少年没了之前的锋利气势,就连声音也弱气了许多,他嘴唇泛紫,头发一缕一缕贴在潮红的脸边,看上去像是病了。
桑娜没有纠正他喊错自己的名字:“自己洗完了换身衣服,然后在楼下等着山崎吧。”
接着就再也不理对方,认真得打扫着。
等对方的脚步声远去,桑娜脚下用力,用木屐碾碎了她脚下的树枝,用以舒缓她心理难以抑制阴暗的想法。
如果不是山崎,她根本就不想唤醒少年。但是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冲动,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然后被别人抓住这双手,反过来掐住自己的喉咙。
收拾好下楼的桑娜看到山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的浴衣滴着水,而外面的雨声虽然比昨天小了很多却一直没有停。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山崎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他温柔地看着桑娜穿着自己给她准备的白色狩衣,问起了喀耶万。
“浴室里。”桑娜简单的回了一句。
山崎想了想说了句:“你去准备点粥吧。”
脱下了雨衣,他直接走向了浴室,就在桑娜处理完垃圾的时候,她看到山崎似乎一点也不费力横抱着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喀耶万,上到了二楼。
“他病了,”回到了一楼的山崎还是笑着,甚至比刚才看上去更愉悦了一点,“你要好好照顾客人,瞳。”
桑娜点了点头,心中却厌烦起来,男人的扮家家让她感觉恶心,他给自己准备了那么多奇白国的传统服饰也让她很抵触,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低头处理食材。
做好了三人份的粥,桑娜给书房里的山崎送去了一份,她来到二楼,路过了喀耶万昨天睡过的房间,停在了她和山崎呆过的房间,她推开虚掩的门,喀耶万正躺在床上,而一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昨天山崎从她头发里抽下来的发簪。
她把粥放了下来,打开了窗户,把发簪掰断了甩了出去。
细雨扑在了她的脸上,桑娜拿手抹去了。
关上窗回头去看床上的少年,他烧的很厉害,双眼紧闭眉头隆起,干裂的嘴唇微张,像是在一场噩梦里挣扎着。
桑娜把粥放在了床旁边,然后摇了摇喀耶万,对方没有什么反应。
“是你自己不吃的。”
桑娜走到门边,对着空气这么说,然后关上了门。
门咚得一声被撞开了,震得维尔特手上的咖啡都洒出来了一点。
“抱歉!”
巨狼身后是追进来的吕伊皓,她手里拿着一颗球,有些抱歉的笑道。
维尔特有些无奈,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说到:“既然来了,不如把昨天的单词再默写一遍好了。”
吕伊皓咽了口口水,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被老师支配的恐惧,她一步步朝后面退去,举起双手:“最近希曼的状态不错,我要趁着他不太清醒的时候,骗他洗个澡,不然太臭了我根本不想靠近他。”
巨狼仿佛听懂了她的嫌弃,一个尾巴甩在了吕伊皓的脸上,她被熏了个正着。
反手薅住了比她大腿还粗的尾巴,吕伊皓朝门外一扯:“给我出来。”
巨狼吼了一声,伸出爪子,扒在了地上,但光滑的地板根本没办法让它下爪。
使出了吃奶的劲,吕伊皓才把巨狼拖了出去,她喊了一句:“打扰了!”嘭得一声关上了维尔特书房的门。
少年坐回椅子上,笑出了声。
外面阴沉的天也无法影响他的心情,他重新拿起了来自母亲的信。
将写完的信收放进怀里,山崎站了起来,他顺手把吃完的粥带到了厨房的水池里,清洗干净后就看着桑娜从二楼上走了下来,她手里拿着几本书,看来是阁楼太暗了,所以下来找一个光线最好的地方。
注意到厨房的山崎,桑娜的下楼的脚顿了一下,然后没再管他,就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
山崎今天戴着眼镜,垂到耳下修建整齐的头发让他变回了学校里的那个老师。桑娜的声音从书后面传来:“阿拉坎尔的历史书。”
“兹莫拉赫国不会写什么你想知道的东西的。”山崎用毛巾擦掉了手上的水,他耳朵上的坠子跟着他的动作颤动着。
桑娜没有回话。
“可惜你去不了佛伦迪,黑塔里的人才记录着最客观的历史。就连这些能保存很长时间的文字书,都是他们的发明物。所有黑塔能覆盖的地方,记录的技术都被他们掌控着,真是一群可怕的人。”
走到了沙发上,坐在了桑娜旁边的山崎搂住了少女。
桑娜啪的一声合上了书,从刚才折断发簪开始就无法抚平的烦躁,有些忍不住冲出胸膛。
“你不玩扮家家了么?”
山崎拿走了她手里的书,宽大的手掌撑开了她的手,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像恋人一样缠上了她的手:“我眼前的人才是我的爱人,乖女孩。”
桑娜知道他应该是清醒了,她避开甩开山崎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那个人喝了粥没有。”
山崎在桑娜转身之后,嘴角的笑容耷松了下来,他伸手推开了桑娜堆在茶几上的几本书,最下面一本的书名映入他的眼帘。
——花卉种植。
身后是阴雨天气没什么穿透力的光,山崎朝沙发的靠背上倒了下去,他捏着耳坠,仰头看天,外面的雨仿佛透过了玻璃,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叹息传来: “瞳……你们都不爱我。”
吕伊皓被蹿进眼睛里的雨弄得闭紧了眼睛。她不敢用手去揉,担心弄偏了眼睛里的镜片,她此时坐在车上,和一群姑娘们,颠颠簸簸在朝着山上前进。
她现在在兹莫拉赫国的西海湾附近,具体的地名她记不太清除了。
自从两年前从悬崖上跌落,卷进湍急河流里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她的脑瓜子就出了点问题,如今不光注意力很难集中学习能力大幅下降,就连以前的事都变成了一座塌方的矿山,需要她不停地挖才能想起来。
费了老大劲才想起来的人和事根本没办法改变她沦为奴仆的现实,所以她索性就放置了会引起头疼的记忆康复。就连想起一直跟着她的希曼其实是个人,并非维尔特手里的契约上写着的“家畜”,两个社会底层的现状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如果她不再在希曼身前换衣服能算变化的话。
吕伊皓捏着脖子上被绳子串住的青铜星星,想着这种和之前人生完全不同的刺激人生,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父母双亡,失忆,下一个是什么来着。
——啊~绝症。
吕伊皓扇走了脑海里的气泡。
叫停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把注意力放在旁边姑娘们的谈话里。
“这天气也太奇怪了,前天还好好地,我们还在海岸那边给帮他们举办了一次篝火晚会呢。”
“是啊,谁知道昨天的暴雨,直接把路给下塌了,就连附近所有的渔船都不敢出海了,说是……”她下面的话故意压低了声音,吕伊皓根本没听见。
倒是旁边长相文静的姑娘提醒了一句:“别乱说。”
接着她们就都沉默了一会,然后聊起了在沙滩上遇到的男孩们。
对于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的吕伊皓,利用自己坐在篷子最外面的方便位置,研究起跟在后面的车。
兹莫拉赫国这附近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要先进,比如现在她们坐的这辆篷车,还有她见过和轿车车不多的小型车,两轮驱动的摩托。驱动原料是某种矿石磨碎的粉末,但如何转换能量这点,她还没能搞明白。
耳边是女孩子们的嬉闹,她看了看被她们年轻面庞照亮的篷内,有些感慨。这些海边土生土长的少女们,几乎人人都拥有健康的深色肌肤,她们发色鲜艳,身材凹凸有致,和兹莫拉赫主流审美不同,很有自己一套标准。
因此现在吕伊皓的麦色肌肤和不起眼的黑发,混在里面根本无人注意。
等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聚集在了一起。
雨还在下,前方路上被斜坡形状的泥石流盖了个严严实实。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进行处理工作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摇着手里的彩旗,让女孩们集合。
“新来的,哩们去把一些碎石头捡进篓子里,按篓结算工钱!”
排队领到篓子的时候,吕伊皓嗤笑了一声,面前是她抱腿坐进去都绰绰有余的篓子,而她现在的身高甚至都背不起来,只能用手拖着走。
——赚钱不易。
桑娜端着木碗下来,山崎已经不在客厅里了,随后她发现自己的书被翻动过,摊开的那一页上是让人注意触碰花朵时注意佩戴手套,或者学会分辨有毒的种类。
在学校桑娜住下的小楼里,山崎种了不少花,它们品种各异,四季交替开放,因为这些花,桑娜才知道山崎原来还会搭配药剂,这些花不过是他从原料里淘剩下的东西。
——所以她下毒才从没有成功过。
放在水池里的碗里,粥已经凝结成了一层,她的手放在了水龙头上,却迟迟没有拧开。
脑子里幻想着山崎中毒而亡的样子,恍惚间她看到血从指尖滴落,砸进了碗里,血液停留在表面,像是油脂一样迟迟不肯沉下。
桑娜按住了开始颤抖的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耳朵里嗡嗡作响,手上的血时隐时现。
过了一会,她把装着粥的碗重新拿了起来,走上二楼,推开了虚掩的门,然后扶起了喀耶万,捏住了他的鼻子,把碗放在了他的嘴边。